齐景轩拉长语调哦了一声,意有所指“我若没记错,你跟顾二小姐的关系不错吧方才她在凉亭边对沈小姐言语刻薄,说了好些难听话,旁人都嫌她晦气,离她远远的,只有你不离不弃一直跟在她身边。”
“怎么她的玉佩丢了,旁人都没看到怎么会事,只有你看到了,看到的还刚好是才跟她发生过口角的沈小姐呢”
他说的话难听,但那句“旁人嫌她晦气,只有你对她不离不弃”却让几位小姐没忍住低笑出声,被自家母亲瞪了一眼才赶忙抿紧了唇,只眼中还是忍不住溢出笑意。
杨慧茹完全没想到平郡王会来,面色发白,支支吾吾要开口,听得自家母亲重重咳了几声,不由又是一哆嗦,道“我我也没看清,只看到沈小姐曾路过那片花丛,似乎似乎有个往里丢东西的动作。”
“但我也不确定就一定是玉佩,兴许是别的也说不定,又或者是我看错了,她根本没往里扔东西。”
顾玥听了这话,面色陡然一沉“阿茹你方才不是这么说的”
“你分明说看到沈小姐往花丛里扔了个
白色的东西,还带着条黄色的穗子。我听了你的话去那处花丛寻找,果然就找到了我的玉佩,那自然就是她偷的不然还能有谁”
杨慧茹瑟瑟不敢言,杨夫人轻咳一声开口道“顾小姐,如今春日里,宫中花木甚多,今日赏花宴,淑妃娘娘还特地让人搬了许多好看的花木到附近,其中就不乏黄白相间的。”
“我家阿茹指不定是看错了,顾小姐可不能将这当做指证沈小姐的证词啊。”
杨夫人开了口,杨慧茹就更不敢说话了,只低着头沉默不语。
顾念念见状在旁适时插话“投壶那时沈小姐就与我们在一起了,二姐你找到玉佩的那处花丛也是我们一起经过的,她如何能当着我们的面捡了你的玉佩还神不知鬼不觉地丢到花丛里去又如何能确保自己回头一定有机会再把那玉佩拿出来若是不能确定,将那玉佩藏起来的目的是什么对她有什么好处”
李瑶枝坐在自己母亲身后,先前一直没开口,直到此时才轻笑一声,道“可能顾二小姐觉得曾路过那片花丛的人都有嫌疑吧”
倘若顾玥真是这么觉得的,那在场绝大多数贵女可都有嫌疑了。
顾玥哪敢将所有人拖下水,道“你们都是世家大族出身,自是不会惦记我这玉佩的,只有她小门小户,眼皮子浅,才会做出这等事来”
说到后面又看向沈嫣,言语中的“她”指的是谁不言而明。
齐景轩一听这话,更来气了,扯下自己腰间的墨玉玉佩,凑到顾玥眼前晃了晃。
“你说谁眼皮子浅看见没看见没你家的传家宝,沈小姐从你三哥那赢来的,转头就送给我了。”
“这玉佩不比你身上那块值钱百倍她眼都没眨一下就给我了,还能看得上你那破玉”
“你知道那日雅风苑里沈小姐赢了多少好东西吗随便拿出哪件不比你这玉佩值钱那些东西她轮着戴一个月也不重样,还犯得着冒着风险在宫里偷你这不值钱的破玩意儿”
“你自己把块破玉当个宝贝,还当谁都给你一样稀罕啊赶紧回去朝顾老夫人要点好东西开开眼吧,免得眼皮子这么浅拿什么都当个宝,没得给顾家丢脸”
他先前顾忌着场合,还有所收敛,这会儿脾气上来也顾不上那许多了,说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连珠炮似的砸在顾玥脸上,手上那块玉佩更是几次磕到了顾玥鼻梁。
顾玥蹙眉避开,待看清那真是自家的传家宝后心中便是一沉。
这玉佩原先是传给大哥的,后来被三弟抢了去,祖母因此发了好大的脾气,要三弟还回去,但三弟就是不听,扬言宁可砸碎了也不还给大哥。
父亲素来偏心三弟,装模作样地要了几回也就作罢了,这玉佩便一直留在了三弟手里,如今如今却被他拿来做彩头,输给了沈嫣沈嫣又转头送给了平郡王
顾玥直气得两眼发黑,险些当场晕过去,伸手想去拿那玉佩,齐景轩却迅速收回了手。
“干什么干什么
先前诬陷别人偷你的玉佩,现在又来明抢别人的,顾老夫人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他故意大声说道。
永昌伯府的事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人人都知道顾
世子和顾二小姐是在顾老夫人身边长大的,他只提顾老夫人,要骂的是谁自然也就很明显了。
顾玥眼圈泛红,抬眼去看永昌伯夫人“三哥就这么将传家的玉佩给了外人,母亲就不说些什么吗”
永昌伯夫人也是才知道自家儿子竟然将这玉佩输出去了,皱眉正想着回家怎么跟伯爷说,就见顾玥忽然当众质问起自己。
她与顾玥素来不亲近,因着老夫人的缘故在她面前也的确没什么做母亲的威严,但她好歹是永昌伯府的正经主母,这般被一个晚辈当众质问,脸上实在无光。
正想着让顾玥先把脾气收一收,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就听淑妃道“你们自家的事回自家解决,现在说的是你诬陷沈小姐偷了你玉佩的事。”
一句话就把这件事直接定为诬陷了,这倘若坐实了,那顾玥今后走到哪里都要背上栽赃诬陷他人的名声,便是成了亲怕是也没什么人愿意与她来往。
顾玥一听便急了,哭道“我没有诬陷她,是是阿茹说看到了,刚好玉佩又确实在那里找到了,我这才认定是她偷的。”
“倘若不是她,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就真在那处花丛里找到了呢”
因为也有人给沈嫣作证,这话算不得什么证据,但也的确不是毫无道理,众人的视线便都再次看向杨慧茹。
杨慧茹已是汗湿了衣裳,两只手在袖子里紧紧绞着,指甲几乎抠破了血肉。
这件事原本不需要什么证据,也没有什么证据,沈嫣的确是今日所有宾客中身份最低,家事最差,最有可能偷那块玉佩的。
只要有这个“最可能”,无须任何证据,也无须把事情查清楚,出了宫便会有关于她“手脚不干净”的流言传开,届时自然是有相信的也有不信的。
就像成安侯府春宴的事,有人觉得是平郡王醉酒欺辱了沈嫣,有人觉得是沈嫣主动勾引了平郡王,相信哪种的都有。
杨慧茹无非是想要再传出些不利于沈嫣的流言,让她更难堪而已。
她本以为事情就算闹到淑妃面前,因着没有证据,谁都说不清的缘故,最多也就是囫囵过去了。
谁想到平郡王竟来了,还拿出曾被永昌伯府作为传家宝的玉佩证明沈嫣不可能偷顾玥的东西。
淑妃更是护短,一点实证都没有就直接认定是顾玥诬陷。
顾玥好歹是永昌伯府的嫡长女,淑妃怎么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永昌伯府留,这般武断地当众给顾玥定罪
杨慧茹脑子里这时闪过被常嬷嬷匆匆叫走的三公主,暗恨自己当时没思虑周全,还是轻看了淑妃。
她此时哪敢再开口说什么,只道是自己看错了。
顾玥闻言哭得更大声了,淑妃却不理会,只将沈嫣拉到自己身前,轻拍她的手背,温声
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沈嫣摇头不委屈。”
说着又看了一眼已被顾玥挂回腰间的那块玉佩,道“臣女虽不知顾二小姐的玉佩到底是怎么丢的,但可以证明自己并未碰过她的东西。”
此言一出,四下皆静,连正抹眼泪的顾玥也哭声一顿,抽噎着看向她。
淑妃眉梢微挑,很感兴趣的样子“如何证明”
沈嫣道“臣女入京后虽鲜少出门赴宴,但为数不多的几次也察觉出京城似乎很流行各种香膏花露,每每宴会,诸位姐姐妹妹们身上总是香香的,很好闻。”
“可惜臣女家贫,用不起这等好物,所以身上从无那些好闻的香气。”
“方才与顾二小姐擦肩而过,闻得她身上有栀子香,想来也是用了香膏花露的缘故。”
“那玉佩既是她贴身之物,想必也沾染了其上气味,我若是碰过,手上身上必然也会沾染。”
“但我方才一直在太液池边,从未叫宫人打水净过手,也未曾更衣。娘娘只需让人闻一闻顾二小姐的玉佩是否有栀子香,再闻闻我身上有没有这味道,便知道我是否曾拿过她的玉佩了。”
众人闻言均是眼中一亮,打量沈嫣的目光不由都认真几分。
他们久居京城,已经习惯了各种花露香膏,倒是没想到这里去。这姑娘脑子活泛,又临危不乱,倒比顾玥杨慧茹之流更像大家闺秀。
淑妃唇角微勾,因久病而苍白的脸色似乎都多了几分光彩,当即让人去闻顾玥身上那块玉佩,又让人去闻沈嫣身上的味道。
宫人将沈嫣的两手都闻了闻,又闻了闻她身上,尤其是衣袖和荷包这种容易藏匿东西的地方,除了淡淡的皂角香,再没闻到别的气味。
倘若她真偷了或捡了顾玥的玉佩,不可能一直拿在手里,少不得要揣在身上藏一阵,即便是手上的味道容易散,身上的气味也不可能立刻消除。
只要确定顾玥的玉佩有香气,那就能证明她确实没拿过那玉佩。
众人的视线不由便挪向了那去闻玉佩的宫女,却见她分明只需要闻一块玉佩,却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皱着眉头半晌没有言语。
难不成顾二小姐戴这玉佩
的时间尚短,上面没有沾染什么气味
那可就无法给沈小姐证明什么了。
淑妃蹙眉,道“怎么了闻没闻出来”
那宫女没有立刻回话,先是闻了闻顾玥身上的味道,再闻了闻已被自己拿在手中的玉佩,仔细确认一番后才道“回娘娘,顾二小姐身上是有栀子香没错,这玉佩上也有栀子香。”
这便是确认了沈嫣的话,她从未碰过这块玉佩。
淑妃松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却听那宫女又道“可是这玉佩上更浓的却是桂花香。”
顾玥闻言一怔,一把将玉佩拿了回去“不可能,我今日用的是分明是栀子花露。”
她说完把玉佩放到自己鼻端闻了闻,却是一愣。
这玉佩上的确有一股桂花香气,甚至盖过了原本的栀子香。
若只闻这玉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今日用的是桂花香呢。
可她今日分明并未用一点跟桂花有关的东西啊
正纳闷,就听李瑶枝的声音悠悠传来“我记得杨小姐今日用的就是桂花香吧,方才在外面我还见她从荷包里拿出香膏来擦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玥当即转头看去,就见杨慧茹面色煞白,额头上满是细密汗珠。
见顾玥看向自己,她忙摆手“不是,我没”
话没说完,顾玥已经向她扑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是你害我你竟害我你为何要害我”
两人在殿中厮打起来,基本都是顾玥在打杨慧茹,杨慧茹根本招架不住。
杨夫人刚才听几人在殿中对峙时便觉得此事跟自家女儿脱不了干系,恼她不分场合不分轻重胡乱行事,又希望她最好是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别被人寻了短处。
没想到这才一盏茶的功夫,她女儿就被当场揪了出来。
可她便是心里再气,也不能这样任由别人打自己的女儿而无动于衷,只能站出来拉架。
“顾二小姐,顾二小姐别打了事情不见得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停手好好说话啊”
可顾玥这会儿已经气疯了,哪顾得上这许多,只顾巴掌指甲不停往杨慧茹身上招呼,偶尔还落在拉架的杨夫人身上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