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一阵脆响,皇帝将手边杯盏用力砸在了地上。
伺候在殿内的几个内侍缩了缩脖子,大气也不敢出。
大太监福顺哎呦一声,劝道“陛下别动这么大的火气,气大伤身啊。”
说着给立在一侧不敢动的小内侍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地上的碎瓷片打扫干净。
皇帝砸了个杯子犹不解气,在房中来回走了几圈,边走边骂“一群愚笨书生,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还敢当街骂朕”
沈嫣与齐景轩的事发生在成安侯府春宴上,当时在场的人很多,消息没能瞒住,已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皇帝命大理寺去查,但查了几日也没查出什么结果。
那个给沈嫣带路的成安侯府丫鬟说是沈嫣在净房弄脏了衣裳,托她去取件干净的来,她这才离开的。
沈嫣说自己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是那丫鬟自己走了,她出来时久等不到人,这才自行往回走,半路被人迷晕,醒来时已经在跨院。
齐景轩则说自己喝醉了,被人扶去跨院休息,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确定自己是被成安侯府的人扶进屋的,不存在半路把沈嫣强拉过去的可能,一定是沈嫣看到他醉酒,等人走后趁机爬了他的床。
齐景轩是皇帝的亲儿子,沈嫣是沈鸣山的女儿,都不能用刑,大理寺便要将那丫鬟带走审问。
结果那丫鬟都没走出成安侯府的门,一听说大理寺要来拿她,当即便自尽了。
唯一的直接线索断了,大理寺一时查不出别的什么,这件事就搁置了下来,没什么进展。
若是旁的案子,还可以慢慢查,但由于晋王是皇室之人,这些年来的名声又一直不好,他一出事,便有不少官员上折子要求皇帝严惩他。
更有人直接在大朝会上说“沈侍讲虽出身寒门,但也是我大周官员,倘若他的女儿受到这等不公的待遇都要饱受冤屈,那臣等的女儿又该如何今后是不是晋王看上谁就可以对谁动手,臣等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后文武百官的女儿是不是都是晋王的囊中物,他想染指谁便染指谁,即便污了人清白也不必受半点责罚”
这话说的太重,有人反驳,说事情还没有定论,不该急于给晋王定罪。
但由于晋王本人名声实在不好,朝中也不乏附和者。
皇帝对此本已经焦头烂额,哪知道随着消息越传越广,民间对晋王的声讨声竟也越来越大,有同样出身寒门的学子聚集在官员们上朝的御街前,历数晋王这些年的罪状,要求朝廷严惩晋王,还沈氏女一个清白。
有大胆的甚至直接骂起了皇帝,说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不懂得一碗水端平的道理,这些年来对晋王一味宠溺,才将他养成了如今这副混不吝的样子。
种种言论不一而足,但表达的意思和朝中那些人无甚区别,都是要求严惩晋王。
事情发展的如此迅速,口径如此统一,要说背后无人指使,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他十分恼火,对一旁的福顺说道“去,让张振亭带人将那帮学生赶走不许他们再聚集在御街上闹事”
张振亭是禁军统领,皇帝的心腹,负责皇宫和京城的守卫。
福顺知道皇帝这是不想让那些学生把事情继续闹大,当即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吩咐下去。
才走出两步又被皇帝叫住“叮嘱他小心些,别伤了人。”
福顺应诺“陛下放心,张统领向来是个有轻重的,不会真跟那些学生一般见识的。”
皇帝颔首,这才舒出一口气坐回了桌案后,继续批阅奏折。
谁知才过了半个时辰不到,一个小太监便满脸菜色地走了进来,说是禁军和学生起了冲突,死了人,张统领正跪在殿外求见。
皇帝呼吸一滞,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待把人叫进来问清楚才知道,张振亭一再叮嘱下属不得拔刀不得伤人,但驱赶时难免和那些学生有些肢体冲突,其中一人竟趁他们不备,主动拔出其中一名禁军的佩刀,直接撞了上去。
这学生动作十分果决,显然是不打算活了,当场被割裂了半个脖子,想救都来不及。
御街前见了血,死了人,场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禁军杀人了”,“皇帝杀人了”的声音。
张振亭愧疚难当,道“都是臣的错,臣带人过去时就应让他们把佩刀都解下才是。”
只是一群学生,随便拿几根棍棒也能将人赶走,何必带刀呢。
皇帝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是朕的错,是朕关心则乱,落入了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