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司令叹了口气,神情之间颇见担忧:“论理说我知道韩越的脾气,也知道他对你做过什么混账事,我今天不该约你出来见面的。但是自从那天韩越回家后就一直很颓唐,他自从出生以来三十年从没有过现在这样吓人的低落,所以我真的……真的十分担心他。”
楚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老人的担忧,觉得有点滑稽,又有点讽刺,于是只能沉默的坐在那里。
“你们分手之前住的那套公寓,韩越写的是你的名字,现在还应该是你的。听说你现在还在外边租房子,为什么不干脆搬回去住呢?来回上班也方便些不是吗?至于韩越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用人格担保,他现在已经完全不去那里了……”
楚慈听着这话韩老司令也说得有点别扭,就知道他还有些私心。
这样一个久居高位的老人,他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一套公寓就算计来算计去,他所想要的无非是楚慈重新住回去,给韩越一些心理上的安慰,也给他们之间创造了一种仿佛还能复合的假象。
他倒是真的心疼韩越,半点不掺假的。
楚慈这么想着,心里突然闪过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忍不住冷冷的问:“韩司令,恕我冒昧直言,您会重新住进自己曾经备受折磨和屈辱,还曾经自杀未遂过的房子吗?”
韩老司令语塞了一下。
“那天在贵府您说您可以答应我任何事情,只要韩家能做到。我当时对您说我想跟韩越分手,结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您一定知道。我不相信您真的制不住韩越,您只是在纵容他,因为您觉得我可以忍受,既然已经忍受两年了那么再多忍受两个星期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何况说不定我忍受着忍受着,就改变主意不分手了呢?”
楚慈说着,冷笑起来:“只是您没想到,没等来我改变主意的消息,倒是看我在韩越面前自杀了。我所承受的伤害姑且忽略不计,这一下给韩越造成的心理打击,比区区分手要强烈得多吧。”
韩老司令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他呼风唤雨半辈子,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敢拿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我只是觉得韩越他真心喜欢你,他是我儿子,我了解他,他生下来到现在就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连自己家里人都要靠边站!……当然我知道他对你不好,但是他从小没喜欢过什么人,又是这么个暴烈性子,他肯定会一时用错方法。只要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楚慈这次是真的冷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问:“韩司令,您觉得我躺在浴缸里自杀的时候,是打算在给韩越一次机会的吗?”
韩老司令一下子又没话了,只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楚慈毕竟还年轻,本性虽然温和谦让,但是长期以来生活的压抑和重担给他造成了一种逆反心理。韩老司令要是一直痛骂韩越还好,说不定楚慈还会心软发作,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偏偏韩老司令每句话都在为韩越辩解,每句话都在为自己的儿子打掩护,弄得楚慈一下子就偏执起来,觉得韩越格外可恨,简直恨不得要一把掐死。
他知道这种情绪是非常偏激的,但是却完全无法克制。凭什么有个好背景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论干了什么都会有人蹦出来为他辩解?凭什么有个好爹就可以横行霸道,不论犯了什么罪都会有人主动为他洗脱?
楚慈感觉自己心跳一下下加快了,呼吸也有些急促,连开口的时候说话声音都有些不稳:“韩司令,按理说我不该对韩家的家风说三道四,但是恕我直言,这世界上谁不是正儿八经爹生娘养,难道您自己的孩子就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是根草吗?如果有人像韩越对付我一样去对韩越,您还能坐在这里要求韩越再给那人一个机会吗?”
韩老司令一个语塞,楚慈声音尖刻起来:“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随便要求别人!韩越如今是很难过,不错,但是我曾经比他难过百倍千倍,而且那痛苦和绝望全是韩家强加到我身上的,我又能上哪里去哭诉呢?”
“你……”
“现在韩越伤心了,难受了,于是您就跳出来要求别人了。但是韩司令您有没有想过,韩强在外边胡作非为草菅人命的时候他靠的是您的面子,当韩越在我家堵我用手铐铐我的时候他靠的也是韩二少这个金光闪闪的头衔!他们两人落到今天这个境地,归根结底原因在你身上,是你数十年来对他们的纵容才造成了今天的一切!”
韩老司令久久的坐在那里,就像是僵住了一样,但是按在桌沿上的手却紧紧握在一起,苍老松弛的皮肤下青筋暴起,看上去颇为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