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卧的房间窗扇大开,许曜坐在床边,伸手想要摸一根烟。
忆起备考之后,他几乎没有再抽过烟。
好像真的戒掉了。
少年时觉得抽烟喝酒很酷,成年之后将烟酒视为解忧神器。经过了近两年的忙碌,才发现烟酒并非不可替代。
许曜吹了会儿风,在床上躺了下来,单手压在额头,凝望着上方的吸顶灯。
十几年后的顾今宁已经修出了一副铜皮铁骨,在许曜的眼中,他优秀,坚韧,强大,几乎无所不能。许曜几乎从未见过他的脆弱,在他的潜意识里,几乎要认为顾今宁天生如此。
许曜努力想要照顾他,想要让自己变得有用一点,但是唯一的作用似乎也只能给他准备一下日常三餐,或者平时上赶着去接他上下班。
在许曜的眼中,与其说顾今宁接受了他,不如说那是高高在上的施舍。顾今宁云淡风轻的接受了命运带给他的一切不公,也接下了许曜这个卑微可怜的爱慕者。
但那都是三十六岁的顾今宁。
二十岁的他,也如所有的普通人一样,脆弱到仿佛一碰即碎。
明明已经和许曜在一起,明明已经告诉许曜会学着跟他谈恋爱,但当许曜靠近他的时候,他还是会不可避免的想起巷子里的那个晚上,对方带给自己的欺凌与伤害。
他在委屈。
就是面前这个人伤害了他,明明伤害了他,却又凑上来说非他不可。明明那么喜欢他,却又偏偏在那个时候对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在许曜面前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努力让自己平静的面对一切,但却在最后的亲密里无法控制地在露出了小孩子的一面。
圣诞节那天,老人对他的驯鹿说,我一直在等你来哄我。
他说,我不排斥你喜欢我。
他说,我甚至在想,跟你谈恋爱会是什么样子。
许曜翻动手掌,将掌心盖在眼睛上。
他开始冒出一个不敢去面对的想法。
少年时期的顾今宁,那个会在上课的时候故意把他推醒的顾今宁,那个会把自己的课堂笔记塞进他书包里的顾今宁,那个逼着他赶快抄作业的顾今宁,那个竭力拖着秤砣一样的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顾今宁,那个会拿枕头砸他,气呼呼地让他赶快接电话的顾今宁
那个闹着脾气一直等着他去哄的顾今宁
也许,在得知自己被喜欢着的瞬间,也曾经幻想过爱情的模样。
只是那太朦胧了,尚未成型,就被许曜亲手粉碎。
他不止辜负过顾今宁的友情,还辜负过他的爱情。
许曜不愿这样去想,他宁可顾今宁从未对他有过任何情愫,宁可顾今宁永生永世都不回头看他一眼,宁可在轮回之中无止境的品尝着爱而不得之苦
也不愿意做那个愚蠢的负心之人。
如果痛悔化为鞭笞,许曜此刻必然已经被抽的骨肉皆烂
,万肠皆断。
如果那天,他没有选择在班级里公开告白,如果他在被拒绝之后没有理会班级里异样的目光,如果他没有在那陡然寂静下来的班里,逞强地踹上一脚桌子
如果他可以早早明白一时意气可能带来的极端后果
如果,他可以在事后直接去找顾今宁。
如果他没有像身边人展示自己很生气
如果他那天去找顾今宁,告诉他我错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一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讨厌我
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但他很清楚,没有如果。
他们彼此生长的环境,注定了在尖锐矛盾上的水火不容。
年少轻狂,谁又能轻易忍得下一时意气
许曜一夜未眠,凌晨三点的时候依旧了无睡意,遂起身去将给顾今宁准备的书房又收拾了一遍,把他之前看过的书都摆在桌面上,不常用的一一放回书架。
他将搬家用过的纸箱一一划开,叠在一起拿去门口。
他把沙发套拆下来放入洗衣机,拿出抹布湿了水,仔仔细细地擦拭着屋内的家具。
他去厨房切好南瓜,放了小米,然后一起放在锅里煮着。
他去清洗拖把,将一眼能看到的地面擦的光可鉴人。
他在阳台拿起花洒,在太阳升起之前,向花架上摆放的绿植浇水。
不知道这个夜晚究竟是怎么熬过去的。
顾今宁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透过主卧的转角玻璃,可以看到东方已经发出白光的太阳。
他又躺了一会儿,感觉自己昨晚的反应有点过激。
明明已经说过过去了,又不是小孩,怎么还带说变就变的。
他想了想,郑重其事地从床上坐起来,刚要出门,忽然又停顿了一下。
他的确是没有做好跟许曜过分亲密的准备。
要找个借口。
不能说没准备好,显得很没气势,丢人现眼。
成年人法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