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没想到老二的手段会差这么多,如今连事情是谁干的都查不到。
出了事儿,觉得丢脸就躲起来,这算什么应对方法。
荣妃这么做也就算了,毕竟只是个后宫妇人,原本也不怎么聪明,要不是聪明的话,也不至于在资历和功劳都靠前的情况下沦为四妃之末。
但老二可是他曾经给保成培养的贤王,也是他为大清准备的后路之一
。
一个老二,一个十二,这两个他作为贤王王培养的儿子,都是为大清预备的后路,一旦保成出了问题,他原本是计划让老二或十二的其中一个顶上来。
可结果却是让人大失所望。
老二优柔寡断又胆小怯懦,还不够聪明,十二跟着保成的时候把自己放到从属的位置也就算了,和老四待在内务府居然也把自己放到从属的位置上,没有试图独当一面。
不得不说,康熙对这两个保成之后的候选人都是失望的,对老二的失望又是大于十二的。
这两个预备下来的候选人不行,老四的缺点也明明白白的摆在面上,看重发妻不是过错,当王爷可以痴心一人,做皇帝如果还痴心一人,就会增加一些不必要的风险,更何况老四媳妇还是佟家女。
二个人都不行,保成依旧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康熙此时已经下定决心要复立太子了,想复立太子,就要把一废太子时所列出的罪责甩掉。
骄奢淫逸可以甩到曾经的内务府总管凌普身上。
凌虐群臣、蒙蔽圣聪可以甩到索额图身上。
漠视兄弟、举止癫狂这些都可以甩给魇镇,废太子被直郡王魇镇早已是举国皆知之事。
二爷借口生病躲着不上朝,但朝中动静太大了,一些事他想不知道都难。
凌普和索额图死了都要被清算罪过,大哥都被圈起来了,还要被革爵。
昔日的废太子,又成了清清白白的好人,作恶的都是旁人,脏的都是旁人。
继圈禁之后,皇阿玛又革了皇子的爵位。
呵。
二爷在病中都吓出一身冷汗,他甚至开始怀疑所谓废太子不过是皇阿玛和老二联手做的局,不过是想要借此把大哥弄出局,借此让所有的有心之人跳出来,好让皇阿玛和老二一个个清算,提前灭掉有可能对老二产生的威胁。
他就是最先跳出来的那个有心之人。
二爷惶惶不安之际,几页纸张的出现直接让他冷笑出声。
“原来这些都是二哥的人,二哥真是下得一手好棋,把自己关在毓庆宫里的时候都没忘了我。”
老二在他身边安插人手的时候,被废了没多久,都还没被封为亲王,怎么就有闲心有余力有勇气来暗算他呢,不应该自怨自艾,不应该在毓庆宫里借酒消愁吗。
皇阿玛的偏爱还真是让老二有恃无恐,也对,换做是他,能有这样的偏爱,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副瞻前顾后的样子了。
自坊间有了卖身的传闻后,他就觉得自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资里的丑角,如今就更像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丑角了。
“爷”太监担心的唤了一声。
“没事儿,爷能有什么事儿,再糟糕也不过如此了。”二爷翻看着书案上的证据,只觉好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笑。
之前他的人查不到真相,现在真相就送上门来了,他不知道是哪个好弟弟做的
事儿,只是越发觉得自己无能。
恐怕在他那些兄弟和皇阿玛眼里,他就是个被人耍的团团转的无能之辈,是个连谁害了自己都查不到的庸碌之人,或许还是个胆小怯懦之人,不然老二怎么会一而再冲他下手呢。
他这个弟弟当的还不够好吗,从前他为老二鞍前马后,知道长子长女被害的真相后,也只是疏远,从未动手报复,老二当太子的时候,他没扯过后腿,老二的太子之位被废了,他冒头争一争怎么了,那储位都不是老二的,没有他也有旁人,他凭什么不能争。
就这么一点事儿,更何况皇阿玛明显不看好他更看好四弟,何至于让老二冲他下这样的重手。
老二睚眦必报到了这种程度,是不是当年他的长子长女遇害之事,老二也是知情的,或者这压根就是老二授意索额图去做的。
毕竟他的嫡长子聪明机灵,老二捧在手心里的弘皙不过是个庶长子,嫡子的庶子和庶子的嫡子,还真分不出谁更尊贵。
老二是不是担心他的弘晴只会抢了弘皙的风头,抢了皇阿玛的宠爱,所以对一个孩子下了
杀手。
二爷让人把炭盆端过来,将写着证据的纸张全都扔到火盆里,亲眼瞧着这些纸张烧得干干净净后,才吩咐人备热水,他要沐浴更衣。
脸上的皮被扯下来他羞于见人,但现在他连身上遮羞的衣服都被人扯走了,光着身子光着脚,倒也生出几分无畏来。
自卖身的传闻出现后,二爷第一次走出前院。
“你们都先下去吧。”二爷吩咐福晋房里的宫人。
为首的太监和宫女微微愣住,见福晋不曾阻止,这才带头退出去。
二福晋放下手中的叶子牌,爷怎么出来了不害臊了
她听说田氏几次去前院都被拦住了,连送过去的糕点和汤羹都进不了前院的门。
二福晋放缓呼吸,有心想离得远些,又怕惹到这位青着脸的爷,看来最近这几日是不能见两个孩子了,万一她被爷染上病气,清理不干净,再传给孩子就不好了。
“爷可是有什么话要跟臣妾说”
要说就快说,别磨磨蹭蹭,在这里待久了。
“你不是一直怀疑弘晴和纳敏是被人害死的吗,是,他们是被人害死的,特意有人把得痘症之人用过的旧物给两个孩子用。”
二福晋猛的起身,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病气不病气的了,她甚至往前走了两步。
“是哪个贱人,是不是田氏你到底什么时候查出来的,那是你亲生的儿女,你怎么能包庇害死你儿女的贱人。”
二福晋死死瞪着爷,眼泪不断往下落。
“不是田氏,不是这府里的任何人,我是什么铁石心肠的色鬼吗,会不顾儿女的性命去包庇妾室。”二爷的悲伤不比福晋来的少。
自他知道真相开始,一直到老二的太子之位被废掉,他不敢提,不敢想,可他也从未忘记过。
那是他一点点看着长大
,寄托了他莫大希望的骨肉,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和第一个女儿。
“康熙四十一年,我和八弟奉命审问索额图”二爷讲起原委,“不管是招供的人,还是索额图,都说太子不知情,皇阿玛当时下令,所有人都不得将索额图的任何罪状透露出去,所以我一直没和你说过。”
他知道福晋这些年一直怀疑是府里的女子所为,后院不和,尤其是嫡福晋和侧福晋之间不和,也多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他不敢跟福晋说,一来是皇阿玛封了口,不许对外透露,二来那是索额图,索额图说老二不知情,老二就真的不知情吗,就算是不知情,索额图为谁忙为谁杀人,他的一双儿女是为谁死的,他都忍不住往老二身上猜测,福晋难道不会吗。
从前他不敢对还是太子的老二做什么,福晋又能做什么呢,知道真相也只能自己折磨自己,就跟他那几年一样。
二福晋一手攥紧衣裙,一手扶住桌子,不是后院女眷,是索额图。
“那会儿你不是太子的人吗,是你那时候就想着储君之位了让索额图察觉,才有了孩子们的祸端吗”
二福晋浑身冰冷,她的长子长女是死在面前这个男人的野心上吗,是死在那见鬼的储君之位上吗
二爷忍不住笑了,事情就是这么荒唐,这么可笑。
“咱们十几年的夫妻,你应该了解我的,我有时候是糊涂,做事顾前不顾后,但我的胆子并不大。
康熙四十年的时候太子还如日中天,我怎么会生出野心,我那时一心要做太子的臂膀,做太子未来的贤王,我甚至不敢嫉妒索额图,我嫉妒都只敢嫉妒太子对索额图之外的那几个人的恩宠和信任。
不管是在康熙四十年之前,还是在康熙四十六年之前,我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老二的事情。
我就是太无能了,才会让人当泥捏,这次外面的传闻也是老二做的,在他眼里,我可能跟那些奴才也没什么区别,人家想整就整了,想杀就杀了。”
二爷看着福晋脸上的愤怒,想象着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比福晋更平静些,就像他的内心一样,这会儿无比的平静,这一年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平静过。
“你打算怎么做”二福晋很快开口问道,以牙还牙的杀人她不敢,她还有孩子,她没法豁出去,但弘晴和纳敏不能白死。
太子怎么了,别说皇上还没有正式复立太子,就算是复立了又能如何,到底不是皇帝,哪怕是皇帝,也不是没有弱点,该疼的时候一样要疼。
二爷语气平静“你知道当初在德州行宫时,我为什么要状告大哥魇镇太子吗,虽然是顺水推舟借势而为,但为什么状告的是这样一个罪名呢。
魇镇,因为当时的老二看上去真的很不正常,说话做事都疯疯癫癫,既没有对皇阿玛的尊重,也没有起码的礼仪,骂完大哥之后骂老八,老八无动于衷,结果老二就急眼了,上前就要动手,反而让老八给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
现在想想,还有那么几分痛快。
“老二能疯一次就能疯两次疯二次,上次疯得不够狠,还能养好,还能让
皇阿玛心存侥幸,多疯几次可就不一定了。”
皇阿玛再疼老二,也不可能置江山社稷于不顾,把一个疯子捧上皇位。
二福晋狠狠的点了点头,对,杀不了他也逼疯他。
“我们还有别的孩子,宫中还有额娘,我不能做得太明显太过分,得慢慢来,悠着来,福晋别着急,我也不急。动手之前,咱们得先把府里清理干净,弘晴和纳敏的事儿不能再发生了,保护好孩子们。”
二爷这回是找同盟来了,也是推心置腹来了,他和福晋荣辱与共,丧子之仇和福晋感同身受,所以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是不可能再争夺储位了,我也没那个能耐做太子,过几日我就上折子请封咱们弘晟为世子,爵位和府中大部分的产业将来都是留给弘晟的,这府里的格局不会再变。
我打算把几个小阿哥都放到前院去,亲自照看,几个小格格那里,还得福晋你帮忙照看着,爷不想再承受一次丧子之痛了。”
二爷主动握住福晋的手,要为长子长女报仇,他和福晋是最好的同盟。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