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你大哥的事——”

“我其实不怪她。”顾子言打断江珣,仿佛是早就准备好的一样,他一口气将心里压着的话讲完。

“阿珣,这几日我想了很久,其实小表妹她也是受害者,一报还一报罢了。我若是怨她恨她,这仇恨又不知道要延续到哪一代去……”顾子言说着说着,头就垂了下去。“我就是觉得有点突然,大哥他不算个好人,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我隐约觉得他会不得善终,但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

江珣听着,眼睛瞥向屋外,阳光澄澈,鸟鸣花香。他一时有些恍惚:“如果有机会,你应该当面和她说,而不是对着我嗟叹。”

顾子言一怔,问:“还、还有机会吗?”

江珣回头看他,顾子言此刻的表情很特,像是渺小的期待被点燃,不确定掺杂了一丝喜悦。

浪子为什么会回头,是因为他意识到那些不喜欢的东西握在手里,才有机会争取到自己想要的。

江珣在顾子言期盼的目光下直了下腰。背上的伤口在渗血,火辣辣地发热,但血浸染了绷带后又冰凉无比,“有没有机会我也不知道。”难耐的折磨推着他开口,声音在疼痛低哑,“我原本以为,她只想借着猎妖会救詹鸿,没想到她早就盯上了顾子翌。”

他敛下眼眸叹了一声:“所以,她下一步会做什么,我已猜不到了。”

阿肆扫了一眼平日里空旷无比,眼下却有些热闹的石窟,紧张地搓了搓手。

那位听说身体不怎么好,一回来便静养了数日的新尊主,今日在万魔窟第一次公开露面。原本是只召见四大护法与九位门主,但万魔窟众人对新尊主十分好,都贴着洞门挤作一团,踮着脚尖想一睹尊主容颜。

阿肆作为萧鸷的小跟班,自然占得了一个好位子。萧鸷坐着,他就立在萧鸷身后,视线毫无遮挡,一览无遗。

护法和门主的桌案自两排摆开,间隔了一条长道,道路的尽头是一把青石宝座,上无雕纹,只覆了一块厚厚的毯子,海浪击石的花纹堪堪垂到地面。

“哎,老周,你不是见过尊主吗?如何?”有人拿手肘击了下老周。

好者的视线“唰唰唰”地聚集在老周身上,等着他开口。

老周摸了摸下巴,想了片刻:“我是个粗人,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怎么说呢,反正第一眼看去不会觉得她是魔门尊主,尊主拔刀前后完全是两个人……”

老周这一番话说得众人更是云里雾里,一旁的李大山笑了一声:“老周倒把人说糊涂了。听说尊主负伤而回,也不知道恢复了没有,今儿拔个刀给大伙儿瞧瞧,就知道是不是两个人了。哈哈哈——”

李大山的一个玩笑让众人哄笑了一番。

萧鸷冷冷地瞥了李大山一眼,手在桌下亮出小刀。戚明山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制止了他。

此时,一只手撩开门帘。石窟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唐九宁从后室走出,两三步走上石椅,跃入众人视野。

一身黑色劲装,窄肩细腰;一根绸带束发,垂落腰尾。一张素白的脸干干净净,无甚点缀。

阿肆乍一看,觉得很普通,再细一看,一丝惊恐蔓延至全身。别人可能认不出,但唐九宁关在毒门地牢时,阿肆可是日夜看守,能不记住这张脸吗!他当即有些腿软,往后躲去,想避开这位祖宗的视线。

可唐九宁好像并没有看见他,或者说并不在意他,视线轻轻巧巧地扫过石窟内众人,便开口道:“今日并不是什么接风宴,召集大家在此,是为了商讨一二事。”

的确,案上空空如也,既无美酒也无佳肴,一看就是要直奔主题说正事。

有人听罢便坐直了身子,也有人暗自嗤笑。比如那五门主李大山,正冲边上两桌的门主偷偷使眼色,眼里尽是不屑。

“五门主有意见?”唐九宁看向李大山。

李大山一怔,他意见多得去了,这阵子没少在私下议论,但要让他当面说出来,他又没那个胆子,于是只好换个方向挑刺:“这桌子上连壶酒都没有,怪没劲的。”

唐九宁:“我说今日是为商议正事。”

“商议正事不得说话?话说多了不得口干舌燥?”李大山反驳道,“万魔窟规矩少,来这的人向来图一个自由,尊主可别把仙家那一套规矩搬过来,干巴巴的没意思,对吧,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