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啸之大概是真的累坏了。
他午时分睡着了,到了晚上七八点钟都没醒,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睡得不省人事。沈昼叶靠在他的身边,趁着头顶昏暗的、啪啦响的电灯,翻看一本书。
暗沉灯盏下,炎热的风吹过沈昼叶蓬松的卷发,她半边脸拢在黑暗里,半边脸拢在光。
——以后怎么办?一个小小的声音问。
沈昼叶眼皮一动,翻过下一张纸,读着上面模糊的句子:‘不要温顺地走进那良夜’,来自20世纪叶的诗人迪兰·托马斯。
以后怎么办?她心底的声音又重复道。
研究的不顺利,人际关系的孤岛,被窃走的成果,陈啸之的不理解,连毕业都会有问题——的现况,不会因为一场海啸而改变,它们仍然存在在那里。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所热爱的,我所坚持的一切,都与这些事儿从无半点干系。
……
沈昼叶垂下眼睛,平静地翻着那本诗集。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困乏,便和衣躺在了陈啸之的身边。
这么一看,其实沈昼叶也挺宠他的,她直觉陈啸之睡得不太好,便将自己这几天晚上垫着的毛毯让给了他,还将自己枕着睡觉的通信本都让给他了,只为了让他睡个好觉。
在被陈啸之怼了许久,见过他和别的女人相处模式的现在,沈昼叶不愿多思考自己和陈啸之的关系,更不想平白无故地招致嫌弃——她便和陈啸之保持了一点距离,缓慢地躺在了冰冷的瓷砖上。
九月的印尼其实挺热的,躺在地上只是觉得硬,不会觉得冷。
沈昼叶从他包里翻了点儿衣物,垫在脑袋后面。
沈昼叶侧躺着,看着陈啸之熟睡的脸,觉得他还是长得挺帅的。
……是个哪怕再来一次,也还是会爱上他的程度。
可是沈昼叶的确难以忘记陈啸之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难以忘记他对自己的冷暴力和他的‘我那么多任’,忘不掉他的‘不想和你同流合污’,和他挂掉视频通话前的嘲讽。
沈昼叶越想越困,又发现陈啸之身上的味道十分安心,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
……不对啊,沈昼叶模糊地想,我不是认床吗?
可是那安心的气息,那属于她回忆深处的、代表着全然信任的气息,被风吹了过来,将她温暖地拢在了里面。
那气息特别具有欺骗性,沈昼叶头脑逐渐变得模糊。
接着沈昼叶模模糊糊地看到,陈啸之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她睡在地上,伸开胳膊把姑娘家一抱,又轻放在了温暖柔软的毯子上。
“……我抱着你睡,”陈啸之不甚清醒地道:“……本子有点硬,不好枕,你枕我胳膊。”
沈昼叶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陈啸之嘟囔:“……压到了?”
沈昼叶眼睛都睁不开,小小地点了点脑袋,她身下确实压着截毛毯——然后陈啸之睡眼朦胧,将沈昼叶抱得紧了些,把她身下的毯子扯平。
“好了。”他困乏道:“……好好睡觉。”
沈昼叶听话地蹭了蹭他。
接着,还没过三分钟,这位认床到欠揍的沈小师姐就昏昏沉沉地、极其乖巧地睡了过去。
良夜,风声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