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远说了多少个“一直”?
她只记得好多好多,数不过来。
然后在两颗心狂跳的背景板下,十八岁的沈辞远吻了十八岁的梁以霜,落在那侧滚烫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又瞬间燎原。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仓促又深刻,好像在为誓言盖章。
……
梁以霜做了个很长很累的梦,她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吃零食,零食袋子堆了好多,可她一点也不乐,又像上了发条,机械化地吞食下去。
整个肚子撑得仿佛要爆炸,可是她又停不下来,空气在变得稀薄,好像真空袋在一点点被抽干氧气——她在袋子里。
整个童年时代的梁以霜并不是个在零花钱上富裕的女孩。
梁淑玉在雪糕厂上班,只能保证让她们母女俩正常生活,不至于贫穷到要穿打补丁的二手衣服,但读小学的她确实没有机会在放学后跑进超市选购零食。
或者说是因为口袋里没钱。她唯一的资本是每次期末考试、月考、小考、甚至包括随堂测验答卷上的一百分,或者是手臂上用别针佩戴的两道杠,还要在其他同学背地里的白眼一路骄傲地戴回到家里,因为这也成为梁淑玉在外人面前吹嘘的资本。
沈辞远曾经问过她和姜晴:你们俩每周有多少零花钱?
小学生之间的好心,不涉及攀比,更别说沈辞远绝不会攀比。
姜晴坦诚:我没有零花钱,我爸爸妈妈怕我吃坏嗓子,那样就没办法学戏了。
她家里有条件,和梁以霜情况大不相同。
梁以霜回答得有些扭捏:我也没有,我不喜欢吃零食的……
可她承认,小学认识沈辞远之后,或者说沈辞远开始隔三差五地给她买零食之后,梁以霜开始有了以前没有过的一种乐。
梁淑玉不知道她的柜子里私藏了吃不完的零食。她选择妈妈不在家的傍晚或者周末,打开电视看一集《还珠格格》,上好佳薯片、ad钙奶,还有可以开出小卡片的蘑古力等等等等。
她有时会幻想自己的父亲也是像皇阿玛那样通天的人物,但她又不喜欢紫薇,因为做紫薇要被容嬷嬷用针扎,她想做小燕子——可小燕子是假格格,梁以霜也不知道小燕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童年时不可声张的乐成为了她今夜的噩梦。
窒息感超出负荷的一瞬间,梁以霜叫了一声,同时睁开双眼,后背附着一层冷汗。
她起身靠在床头,卧室内没有挂钟,从床头柜上捞过手机看时间,手心触感冰凉,发现才六点钟刚过。
陆嘉时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他光着脚踩在地毯上,表情好像比她还惊慌,“怎么了?”
梁以霜乱跳的心脏还没平缓,强撑了个笑容回答陆嘉时:“做噩梦而已。”
她觉得噩梦已经过去,目前余留的生理反应也不过是后怕和余惊,陆嘉时原地愣住几秒,好像在确定她的状况,梁以霜则作势要躺下。
语气故作轻松,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在克制着颤抖,“才六点,你也回去再睡一会吧。”
陆嘉时却没离开,反而走到床边。这张床本来就大,被子更大,梁以霜睡觉不算老实,半节被子已经垂落拖地,他轻松提起来,拍了两下之后放在床上,再帮她掖好被角。
梁以霜心软,心跳明明逐渐归于平缓,但说不清楚为什么情绪又骤然翻涌。
陆嘉时坐在床边,她故意回避他的目光,眼睑微合,好像下一秒就要入睡。
他没吵她,帮她把脸上的碎发拨到一边,举止实在是亲呢,梁以霜知道这样超过了朋友或是前任的界限,但她此时不想拒绝,好像陆嘉时手指无意触碰到的肌肤会变热,让她不至于太冷。
他开口,语气挂着无奈:“这次不给我说就要睡了?”
她咬紧口腔内的软肉缄默。
在一起的时候梁以霜每次做噩梦都要缠着他在他耳边讲,碎片又混乱的梦境,说出来更没个逻辑,陆嘉时一边画图一边听她絮叨,因为梁以霜的道理是:噩梦一定要说出来才算破,否则难免会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