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时没再多问,姜晴也知道那个王叔叔的糟心事,此时不想给她添堵,一切就都按照她说的来。
这回一路上车里彻底归于沉默,姜晴靠在那看手机跟人聊天,头也不抬;陆嘉时闭目养神,呼吸声比平时沉了些许,看得出来酒确实喝了不少;梁以霜也没了心思,难免在心里暗自好那个酒腻子怎么又进了医院。
恶毒的话她早就说过,比如早晚死在梁淑玉床上。
但好像这种事更适合发生在晚上,诡异与天道好轮回或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联系在一起,气氛浓烈,理所应当。
下午则显得没那么合适。
可惜的是,等她把陆嘉时和姜晴分别送回家再驱车前往梁淑玉所说的医院,错过了医生宣告噩耗的最新鲜时刻。
梁淑玉站在抢救室外,看医生摘下口罩表情无奈,好像一个表情就可以代表千言万语,他在说抱歉。
“王忠杰家属是吗?患者没有抢救过来,节哀顺变。”
梁淑玉愣在原地,难以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医生先行离开,她独自啜泣,又忍不住张望走廊的另一头,表情茫然地在搜寻梁以霜的身影,可惜那时候梁以霜才刚把陆嘉时送上电梯,叮嘱了他几句,难分难舍。
送完姜晴前往医院的路上梁淑玉就在电话轰炸,梁以霜一通都没有接听。毕竟自己没车,她也就是比大部分人聪明了一点才轻松拿驾照,上学和工作的时候特殊情况帮别人开过几次,缺乏驾驶经验,不敢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
那年夏天之后,她变得更加怕死。
直到把车稳稳当当停在医院停车场里,梁淑玉那头已经熄火,梁以霜看着未接来电后面的括号里写着数字15就觉得头疼,默默地回拨问梁淑玉在哪。
还是医院的走廊里,还是只有她们两个,为什么下午的医院也这么安静,梁以霜双脚如有千斤重地挪向梁淑玉。
梁淑玉看到她的一瞬间伸出了手,胡乱地打在梁以霜身上,没轻没重的,好像报复梁以霜在哺乳期咬痛过她的□□。
垃圾一样的男人去世,她把难过哀伤都发泄在梁以霜身上,梁以霜麻木地任她打,在心里已经作出了类比:完全不明事理的小孩子发起脾气来,你有什么道理和她可言?
梁淑玉哭得特别丑,实话说她年纪尚可,生梁以霜太早的原因如今也才四十出头,打扮起来最是风韵犹足的时候。可梁以霜觉得,跟那样一个男人在一起之后,她颓败了不少。
“他死了,他喝死了,你满意了?”
梁以霜眼神闪烁过一丝惊愕,不,或许应该是惊喜。她赶忙确定,“真的假的?”
梁淑玉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你高兴对不对!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女儿,你是不是没少咒他早点死?”
旁边有路过的护士投过来关注的眼神,梁以霜扯着梁淑玉坐下,“他不是手术恢复得不错?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梁淑玉低着头沉默了两秒,下一瞬间来得猝不及防,她扑上梁以霜的肩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梁以霜心疼自己身上最贵的一件大衣,年初她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舍得买,可梁淑玉比她力气还大,她推不开,只能心里祈祷可别把她衣服蹭脏了——为了王忠杰流的眼泪,破坏力可比硫酸。
“他今天没去上班,十一点多跟朋友出去喝酒……”
梁以霜想好巧,她今天也算作陪别人喝酒,但她心情还算蛮好,喝酒的两个人也不错。
“回家之后跟往常一样倒头就睡,他平时呼噜声那么大,这回越睡越安静,我看着不对劲就赶紧叫救护车……”
很容易想到的发展,梁以霜为生命去世而心下一沉,可接着又为确定了王忠杰的死之后变得轻松起来,瞬间也不再在意梁淑玉是不是会哭脏她的外套。
王忠杰当时做的是心脏支架手术,医生一定跟他和梁淑玉叮嘱过很多次要戒烟戒酒,但他管不住嘴,非但不忌,或许还朝着更过分的尺度发展,死神说到就到。
梁以霜敷衍着安抚梁淑玉,知子莫若母,梁淑玉可能也看出来了她的虚伪,但奈何此时无人依靠,只能暂时容忍梁以霜。
什么世事无常节哀顺变她都说不出口,她恨不得违背规定在医院门口放上两挂鞭炮庆祝这件大好事,如果世界上的死者多几个这样的人,是不是就会少几个沈辞远那样的人?梁以霜自私地想。
下午陆嘉时在梁以霜家里睡了两个小时,起来之后就已经几乎彻底醒酒。他看起来真的像是去见准岳父,喝酒聊天面面俱到,虽然和梁以霜还从来没有开诚布公地说过结婚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