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 赵孟晞听到亲戚里有人搬弄是非, 说爸爸更疼爱弟弟, 回家哭着就要改名字。
为什么弟弟可以用家谱里的字, 而我就不可以。
韫成的名字是爷爷取的, 老爷子也疼孙女,但是顽固传统,愣是不肯定好的事随便改, 也没有哪家女孩轻易从家谱里的字的。
赵父拗不过老爷子,终究去了儿子的名字, 要么一起从韫字辈,要么一起都不叫。从前孩子不敏感也就罢了, 这才疙瘩大的人,就和他们生嫌隙, 将来可怎么好!
于是, 赵韫成改成了赵孟成,这下大家安生。
从小,老二就争不过姐姐, 他也懒得和女生争。不过是换个名字罢了,又是在学前改的,其实后来戚友圈内很少有人还记得住他原先叫什么。
这一桩家务官司直到冯洛时常来赵家才又被掀起来。
赵孟晞这个人任性惯了,不合她脾气的人事, 她总要乱置喙几句。看到冯洛清高地耍个性,看到赵孟成那么处处由着女友矫情,老小姐就气不打一处来。
某回,冯洛喊赵孟成从前的名字,当着赵孟晞的面。说还是原先那个好听,好好一个名字说改就改,也不怕犯了忌讳,转了命格。
赵孟晞更加瞧不上冯洛了,说她连骨带皮都小家子气,上不了高台盘。
赵孟成出交通事故那年,两个女人更是在医院吵得不可开交。冯洛不肯人探望,说是赵孟成心理压力太大,已经连着几夜没合眼了;而赵孟晞质问她,你不肯谁,不肯我还是不肯我父母,别说你还没成他太太,就是成了,又能剥夺谁看望他的权利。
那头书惠去了已经过头七了,赵孟晞原本心情就很沮丧。个个都在气头上,冯洛与赵孟晞积怨已久,这个档口赵家还拿名正言顺来发难她,冯洛干脆拿赵孟晞煞性子,也借机敲打她父母。说你弟弟今日这个情况,安知不是你当日闹着改名惹下来的祸!
赵孟晞扬手就要打人,被父亲断喝下了。但是撂狠话谁不会,“他早就不喜欢你了,呵,是你死皮赖脸地赖着他。其实一个男人心在不在你身上,自己最清楚。”
那一年,冯洛几乎停搁了她的工作。她是做广告传媒的,各处飞是再寻常不过的通勤。但就是因为想陪着赵孟成,她说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能好,只要他能敢重新摸方向盘,重新回归自己的事业。
但他父亲执拗地劝退了他的公职,而赵孟成自己一年以后也没有回归公职的意愿了。
他是死过一回的人,书惠临死前的愿望就是想回去教书。赵孟成说,如果那天他坐的副驾,早没他了,所以,当他心死也好,当他还报也罢。他不想再回公职了,他接受了s外的聘书,年薪加职务津贴,收入只会比从前多。
但冯洛后来说,也许那场事故,注定是我们的转折点。她还是爱从前的赵孟成,爱一个人的时候他真的会发光,不爱的时候,他身上的光也就像秋后的萤火虫,渐渐微弱、熄灭。
他们谈分手。冯洛说,赵孟成你别不承认,于你是解脱。你早就过够我了,一个男人面对你,只有了恩情,这是多可笑的下场,多狼狈的满盘皆输。
赵家没有亏待她,正因为她陪着赵孟成那一年,冯洛回去后反而因为赵父的缘故跳槽了家更好的公司,她前几年业务上的人脉,九成都是赵家给她输送的。
即便他们从结婚证上剥离开来,冯洛依旧只说赵孟成的好,他是真的好。不然能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都天大的脾气,说白了,就是他惯出来的。
他母亲佛爷一般的不管事;他胞姐说一不二的刁蛮任性;冯洛从前大半夜要吃糖炒栗子,赵孟成为她可以开车在城里兜着转地找……
他第一次见冯洛母亲,冯洛就开玩笑介绍他是赵韫成。以至于冯母老是记着他这个名字,当小名一样地喊着他,从前是女婿,现在早没了干系。
冯洛还有个弟弟,不争气,头几年在儿子那里时常受儿媳的气。还是赵孟成主张,那就把你母亲接过来,是住养老院还是我们单独辟房子给她住都行。
冯母乡下过来,几回烧菜想留女婿吃饭,女儿都没肯。直言他吃不惯你那些的,事实也当真吃不惯,他们每次去看望她母亲,都是自己带着食盒过去,要么就他们来煮。
赵孟成的厨艺就是研究生期间和冯洛同居锻炼出来的,他比她大两岁,短短几年,从在家里什么活都不会到利索做出一顿饭来。赵孟晞和孟校长听了都当新闻。
他们分开后,赵孟成就没再会到冯母过了。她在市心住得那栋房子还是赵孟成给她找的,前段时间去医院做了个小手术,出来后冯洛就给她找了个住家保姆。冯母拉着赵孟成吐苦水般地形容,我要个保姆做什么,成天地跟着我,两个人像是坐牢一样。洛洛也个把个月才来看我一回,我要回去罢,她又不肯。
从前在乡下过得苦,老人也比城里人显老些。尤其一双手,枯枝一般地抓着赵孟成,“韫成,是我们洛洛没福气。”
赵孟成被徒然地抓着一只手,面上有些过不去,撒开不好由她抓着也不是个事,再侧头看顾湘的表情,更是两难,只能温和地岔开话题,“您来这里是哪里不舒服?”
冯母这两天胃不调食,来买点胃药,“不然洛洛又要逼着我去医院做检查。”
“身体不适宜,还是去医院的好,她也是紧张你。”
“她紧不紧张我,我也是个挨日子的人罢了。倒是你们……”冯母说到伤心处不免抬眸看看赵孟成身边的姑娘。她心里有数,从前他是女婿的时候,再生硬他也要喊她一声妈,现如今,物是人非,想他也是重找了人,是的,搁他们赵家,搁他的为人条件,找个对象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