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绍芸依言抬头。
然后她像蝴蝶标本一样,被钉子定在了原地。
一个玉雕似的男人顺着起伏的田垄走来,姿态极是稳妥。走得近些时,那颗泪痣显眼的让人忘不掉。
“两位早。”他开了口,声音是平和的,“去小螺山可是这条路?”
这厢珊已经蹦了起来:“你走反啦!小螺山在身后呢。”
“是么。”男人回头,望向影影绰绰的山,好像当真是来问路的,“那打扰了。”
“你停停,可别走迷路了!”珊是个热心肠,急了起来。
她想了想又道:“我还要把草割完,走不开。要不密斯丁你陪他上山罢,我帮你看行李。”
这个诚恳的小村夜不闭户,人人都没有心眼。大抵外来的人迷了路,村民便是要去带路的,这道理朴素的好像打开天辟地起就是如此。
男人看向丁绍芸,温声道:“也好。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姑娘?”
石子被风吹得在田野上咕噜噜滑动,磨圆了棱角。
丁绍芸压在心里的惊涛骇浪,开了口,声音是哑的:“不会。”
男人好像当真是要看山。
两人一口气走出一里路去,才给了丁绍芸攀谈的气口:“二爷,我以为你死了。”
她思虑良久,如此说道。
“我不是什么二爷,而且明明好端端活着,怎么会死了呢。”男人疑惑开口,“姑娘是不是认错了人?可别平白咒我。”
“二爷。”女人停下步,声音抖起来,“别逗我了。”
“我方才说了,我不是什么二爷。”男人低声道,“更不想逗你。”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专门跑到山坳里看风景么?”
“是。此处的景色极美……”他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
因为丁绍芸哭了。
女人把脸埋进掌间,蹲了下去,将心里所有的委屈、惊恐和不满都发泄了出来。声嘶力竭的架势,震得林子里的枯枝瑟瑟作响。
男人站着,手似乎动了动想伸过去,最终还是停住。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哭够了,站了起来。
她揉揉红肿的眼睛,若无其事道:“我有个朋友很像你,但是他死了。方才想起他,突然有点伤感。”
“节哀顺变。”男人说的诚恳,循礼掀了掀帽子。
小螺山不高,两人在沉默走的越发,一个多小时便爬到了顶。
“往下就是来的那个村子。”丁绍芸努力摒弃脑海里的一切杂思,认真做起了向导,“喏,北平在南边。听口音,你若不是从天津来的,便是从北平来的?”
“嗯。”男人回复的含混。
“是么。干巴巴的走了一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男人没有回答,好像完全沉醉在了山顶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