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隋洲看向她满带倦意的眼,心绪复杂难平。分明不想松开,却又不得不放手。

最后才软下声势的碰了碰她的脸颊,“记得上药再睡。”

何尔雅嗯了声,目送着他出门走远才关上了门,却是靠在门背上仰头自嘲了声。

还有脸劝人家走出来呢,可自己呢,这些年有真正走出来过吗。害怕展开新的恋情,唯恐又遭人嫌弃。

或者是说,大悲寺里那个盲眼的少年,给了她太多的糖吃,太多有趣的回忆。

那个夏天,两人不是恋人只是玩伴,可他却是何其的温柔与纯粹。

会揉她的头,会给她糖吃,会或背或夹着与她一起返程。或是做个简单的鱼杆,去到后山的湖里钓鱼。然后剖肠刮鳞洗干净,架在火上烤。

等熟了之后,会分给她吃。

“你是方丈大师的弟子,我也正在出家,而且这里也是佛门重地。吃糖就可以了,吃鱼是不是不太好?”

那年,她何其的虔诚,却被他给带坏了。

盲眼的少年双手不停,嘴角扬笑,“佛说要四大皆空,却又执着于清规戒律。还说要心怀慈悲与整救渡化世人,可偏偏又扔下世人置身方外高堂之上,受着世人香火油钱的供奉而不动如山。佛太茅盾,我理解不了,所以心无佛。”

说完,撕下一块鱼肉往她嘴里塞进来,“你所求的,佛可有应你。”

她犹豫再三,终是咽下嘴里的肉,“没有。”

“那不就得了,它不会来拯救你,你又何必执着忠于它。”

再后来,他们一身腥味的回去,让方丈大师傅闻出了味道,被罚跪在佛前抄了整晚的经。

他眼盲看不见,便由她来读他来默写。

可当时她还年幼,一些字根本认不全,读得磕磕绊绊。但他极俱耐心,什么偏旁部首逐字逐句的问与揣摩。

用毛笔写在纸上时,会侧目问她,“对比一下,看看跟经书上的字是不是一个样的。

一个眼盲之人,靠摸索也能写出如此干净又漂亮的字,这让她钦佩不已。

高大的佛像下,昏黄的烛光,他们像是在玩着一场有趣的游戏。

他应当是把她,当做了小男孩。连上厕所小解,也要拉着她一起去。

她羞窘得捂脸转身,他一边释放一边疑惑的扭脸望过来,“你怎么没声,点儿,我不想呆会儿走到半路上,你又说想上厕所了。”

那天他们照旧去摸虾钓鱼,只运气不太好。有条蛇从路边草从里窜出来,咬了她的脚。

她吓得哇哇大哭,他反而冷静异常,“看清是长得什么样的蛇了吗?”

一边问,一边扶着她坐下,“伤口在哪,流的是什么颜色的血。”

她哭得无法回答,他烦燥一声抬高她的脚,在上边一寸寸的嗅一寸寸的找。

等确认了位置,就贴下去用嘴一口口的往外吸血。等吸了一阵后,才撕了衬衫替她绑紧了腿把她背了回去。

方丈大师不顾出家人的身份,朝他们发了好一顿脾气,后来亲自去山上找草药回来,可是第二天就罚他们自己去找草药。

他们一个是盲的,一个瘸了腿。两两无语,也只好相互合作了。

那真是个乐的夏天啊,没有指指点点与议论纷纷,简简单单的,像是一个正常孩子该有的夏天与童年。

何尔雅一边靠回忆林隋洲少年时待自己的好,才抵消了他刚才对她的坏。

因这回忆太暖而忍不住笑了笑,才躺回了床上去。

而楼上的林隋洲却心境烦燥得无心睡眠,他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的椅子里坐下。刚抽了根烟出来点燃,口袋里的电话就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