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蓉蓉自己要动一个小手术,也在吃药,每次都是党员穿着防护服给大家测量体温,给大家带药。
新增人数一天比一天低。
降到为零全家人爆哭。杨蓉蓉对着钟睿耀喊:“清零了清零了。”已经清零过了十五天了。她们终于可以团聚了。钟睿耀也在那边,“我这就回来。”
杨蓉蓉看得出钟睿耀在那边至少瘦了十斤。
这边已经封了好久,已经好久没有呼吸过新鲜的空气。
杨蓉蓉的舅舅身体感觉不太好,庄淑芬和庄小妹陪对方去医院做了核酸检测,再进行身体检查,医生说是抑郁症、疑似阿兹海默症,让住院治疗。杨蓉蓉和钟睿耀在家里商量着吃汤圆还是水饺,晚上庄淑芬在家接着电话叫了一声,舅舅病发了,没过几分钟,猛然一阵跺脚捶胸,扑到杨毅怀里,“我哥他死了,我哥他死了。”
杨蓉蓉、钟睿耀一片巨惊。
一家人赶了过去,如今舅舅的房子就离她家不远,小区门口来着警车、救护车、警车蓝光一闪一闪,解封后的城市冰冷而陌生。
庄淑芬、杨毅赶在前面过去。
钟睿耀捏着杨蓉蓉的手让她撑住,在疫情那些惶恐日子里,舅舅在家族群还一副开朗的模样,还给她们出表情题让她们猜,发幽默的小段子逗她们乐,发搞笑的视频到群里,还有那些微博上好玩的梗,家里一日游、河南有趣又有力的宣传。
怎么陡然之间……
小区里围着一群人,警察让大家不要聚集,让大家散开。
舅舅就躺在地上,脸用衣服蒙着,皮肤铁青。
舅妈早已哭晕在一旁。哭得头痛发作了。被邻居搀扶到旁边的屋子里。表妹庄思思一动不动,死死跪在地上,膝盖兹地,杨蓉蓉去拉她起来,钟睿耀去拉妹夫,但庄思思像一屯石头,硬是不肯,好像只有死跪在父亲身边才能惩罚自己。她一直去拉着她父亲的手,“不是说最喜欢我的吗?不是说最疼我的吗……”几乎跪了一个多小时。
杨蓉蓉感觉风直往身体里灌。
她穿得很厚但整个后背都是凉的。戴着口罩,想咳又不敢咳。
钟睿耀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杨蓉蓉不要,“你穿着,你别感冒。”新冠之后,大家对感冒肺炎心有余悸。钟睿耀默默搂着她给她驱寒。杨蓉蓉小声哽咽:“为什么会这样?”钟睿耀,顿了顿,“舅舅,他太难了吧。”
庄思思丈夫一直默默陪庄思思跪着,杨蓉蓉看着对方把舅舅的手好好地放起来,帮舅舅把衣角摆平。
警察说不能久放让连夜火化。
庄思思和她老公又赶去医院办理死亡证明,庄小妹、庄贤姨父们陆续赶来,两人见到舅舅的尸体就一阵野兽般的嚎叫,那是她们的亲大哥啊。
明明前一天还说好要去医院,后一脚就从最高处跳下来。
整个胸腔崩裂。
救护车赶到时已经救不活了。
庄小妹、庄贤搭在庄淑芬的肩膀上哭:“怎么办,怎么跟妈妈爸爸说,妈妈爸爸那么大年纪……”外婆一连吃了三次高血压药,得知这个消息,后来还是血压高到160。两个月后,老人瘦到70斤。
杨蓉蓉当晚沉默不语地回到房间。
钟睿耀一直看着她,抓着她的手,“我陪你。”晚上她做了一个很久的梦,她以为自己会梦见今晚的舅舅,但是没有,她梦见她住的高楼没了窗户,一整夜风从阳台上呼呼地灌,外面的夜色是黑的。家里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大衣柜没了。
醒来的时候钟睿耀还握着她的手。
杨蓉蓉睡醒后,走到家里那个大衣柜前,仔细看了看。
钟睿耀走过来,跟着她看:“看什么?”
杨蓉蓉示意了一下。
大衣柜那边的角旁多了一滩红色痕迹。像血又比血的颜色浅。上不接天花板,下不挨地。
钟睿耀把她搂紧了一些,“没事,可能是墙纸渗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