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年租了个小公寓,把东西都搬了过去,准备用家人能接受的节奏,一点点把整件事情慢慢抖落出来。
但是当父母的总归和子女连心,很多事哪怕不说,他们也有预感。
比如王妈前几天就出人意料的主动打了个电话,语重心长的嘱咐她:“工作累了就回家,身体第一,妈给你包饺子。”
王思年挂了电话,哭了一鼻子,趁着周末去了趟海边。
车还没到地方,脑海涌动的潮水声已经让她的手心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恐惧是人类最本能的情感。
即使再怎么压抑,在面对旧日创伤时,理智依旧会被恐惧轻而易举的击垮。
“美女,到地方了。”开三蹦子的司机忍不住提醒。
“哦。”她惶惶然的说,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带着眩晕咬牙下了车。
东石村还是老样子,船坞交错。满载而归的渔船,拉起欢乐的号角。
潮汐拍打着礁石,忽涨忽落。
王思年隔着十来米的距离,远远的眺望着那片海。
近处的海是天真的蓝,而远处的海是宁静的黑。深浅颜色的交汇处,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在笑着冲她挥手。
“王思年!点,船要开了!”徐建大声喊道,“再磨蹭我就不等你了!”
女人张开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最后她抬起手,冲着空无一人的海面,挥了挥。
再见,我的爱人。
“确定手术的话,在这里签字。”
妇产医院的医生打印出术前知情同意书,然后又觉得有些可惜似的,补充了一句,“孩子发育得挺好的。”
她说的没错。b超单子上那个最初的圆点膨胀成了一个茄子似的长条,隐约有了“人”的形状。
它小小的肝脏开始造血,带动着那颗一分钟跳动146次的,扑通扑通的心脏。
只要签下字,自己就和它再没有关系了。
同卵双胞胎共享一套dna,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不光是宋谨和的孩子,也是徐建的孩子。
徐建不会再回来了。
但他的生命,也许可以通过另一种形式延续下来。
“我还是……再想想。”女人犹豫了很久,最终放下了笔。
“月份再大就不能做流产了,只能引产,对你身体伤害更大。”医生嘱咐道,“28周之后除非是孩子有问题,不然引产也不能做了。”
“我知道了。”王思年说,“我会尽做决定的。”
出了妇产医院的门口,大街依旧是水泄不通的拥堵。
女人拎着包,走过摩肩接踵的安定门外。她为了准备手术一上午都没吃东西,这会儿眼前有点发黑。
滴滴——
身后有按喇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