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口味高,已经很不错啦,”程熙笑,“你看周围,还有二楼那些不透光的小房间里,有不少叫得上名字的大佬和纨绔二代们,都喜欢来这儿聚。”
许肆月心思动了动,抬眸看她:“顾雪沉也会来?”
他那种冷若冰霜的高贵大天使,难以想象坐在这样的地方喝酒是什么画面。
“大魔王他——”
程熙刚说了几个字,就有熟人来打招呼,句句想往把话题往许肆月身上引,许肆月烦得面无表情,程熙怕会触发她的病情,急忙把人拉走:“肆月你等我啊,很回来。”
许肆月应了声,百无聊赖喝着酒,片刻之后,卡座前面的光线骤然被人挡住,全世界像是跟着暗了几分。
她撩起眼帘,看清来人是谁的一刻,眉心反射性地拧紧,脸色结冰。
“许肆月,真是你,”男人身量高瘦,端着酒,目光带勾似的上下打量她,“怎么,人家顾总花了大价钱把你买回家,你不好好伺候着,还有空出来勾搭别人?”
许肆月冷笑,手指暗掐进肉里:“段吏,追我几年都追不到,还有脸来说酸话?你们段家就是这个家教?”
段吏被刺到痛点,脸上的肌肉一狞,借着酒劲儿放声道:“追?你这样的还需要老子追?当年看你许家还凑合,老子才找你玩玩儿,如今许家完蛋,许丞那老东西在圈子里公开传话,不管是谁,只要愿意出钱,他就把女儿直接打包了送去!”
许肆月像被利刃刺,猛地站起身。
“一个破落户,一个不知道找过多少男人的破产千金,谁他妈要啊,老子算看得起你,说乐意花钱买你回来泄泄愤,”段吏表情狰狞,“你不是高冷么?追不上么?这回让你尝尝当个玩物什么滋味儿!要不是姓顾的突然横插一杠,还神经病一样居然要娶你当老婆,我他妈早就把你——”
许肆月把酒杯一摔:“闭嘴!”
“我闭嘴?”段吏眼里都是醉酒的红血丝,上前要拉许肆月裸露的手臂,“你怎么不管你爸卖你给人当小情儿?你怎么不问问顾雪沉是不是有病和你这种女的结婚?!不然我,我他妈——”
许肆月发了狠,重重甩开他,胸口剧烈起伏,脑犹如洪钟在响。
当初在摘星苑的包厢里,顾雪沉清清楚楚说:“许丞明码标价出卖你的婚姻。”
婚姻。
她一直认为,许丞是让她联姻换钱,顾雪沉趁人之危,抓住这个机会来报复她,他恨她入骨,才不惜搭上自己的婚姻。
可现在,这个人嘴里说的,却和拍卖会现场如出一辙,“不管是谁”,“当小情儿”,“玩物”。
许丞从来……从来没有主动把“婚姻”作为必须的条件,甚至跟这些人一样,认定了不会有人娶她!
也就代表,顾雪沉完全可以用更恶劣,更让她尊严扫地的方式,把她当成一个情人,宠物,甚至更低劣的存在来羞辱她,那他到底为什么……会固执地选择结婚?!
顾雪沉该不会对她……
“雪沉,你究竟能不能听我一次。”
原野酒吧二楼,最靠里侧的隔间里,一身黑衣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皱眉盯着对面一言不发的顾雪沉。
他安排了几天,才想办法让江宴把顾雪沉骗来这里,跟他面对面谈一次。
“听什么?”顾雪沉声音很静,像在说最无关紧要的小事,“做手术,接受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
“江离,我说过,”他抬眸,一双眼又哀又亮,“我剩下的这些时间,还有太多事要做。”
江离忍不住加重语气:“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你至少要定期去复查让我掌握你的情况!你当初就是为了她,争分夺秒把一天当成一周用,精神心血全都耗尽,现在还不够?!你心里到底有没有装过你自己?”
顾雪沉没有看他,澄净无波的黑瞳盯着杯子里的酒。
他自己?
他又不爱他自己。
仅剩的时间里,他只想捧起他的月亮,把所有能给的一切都给她,用最沉默的方式。
到他结束的那天,他的月亮能挣脱枷锁,洗清尘埃,重新挂回夜空,不必为他有任何的心痛,恨他,怪他,每每想起这个曾经存在过的人,都是他的冷血苛刻和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