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爱她。
从小到大,他只爱她。
她呢,上学到现在,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
许肆月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换来少许清醒,她跌撞站起来,粗暴抹去眼前的雾气,暗哑说:“外婆我要走了,我得马上去找他,我做错事了,做出了好多……好多事。”
外婆不拦她:“去吧,他太苦了,做错事不怕,你要弥补,人活着,除了生死,别的都能补救。”
许肆月跑出疗养心,不顾一切往家里赶,进院子时脚软摔了一跤,她一刻不停地爬起来去推门。
阿姨正好在门口,怀里抱着个小箱子,慌忙扶住她:“太太!”
“雪沉,”她艰涩说,“雪沉呢。”
阿姨眼圈发红地说:“您出去顾总就摔在沙发上了,我吓得半死想打救护车,他不许,过了一会儿,他又勉强站起来,被司机接走了,看样子好像是去公司……”
摔在沙发上?!还去公司?!
许肆月转身就走,阿姨下意识拉住她:“还有这个,刚收到的递,箱子破了我就拆开——”
许肆月管不了什么递不递,甩手时误碰到箱子,阿姨一下没拿住,翻倒在地上,一个瓶子头朝下掉出来,瓶身在泡沫里移动了一截,玻璃制的瓶盖磕到地砖,砰的碎裂。
哗啦一声,洒出一滩黄色椭圆的药片。
许肆月呆呆看着。
是黄色椭圆。
为什么……雪沉的药瓶里,是完全不同的药片。
他怎么了。
许肆月站在阳光下,浑身却一下子冷透。
没有替身,没有不爱,那压抑着顾雪沉的那个问题,比十三年感情更严重,逼得他不能坦诚的原因,又会是什么?!
能是什么。
药片反着光线,刺进许肆月眼睛里,临走前外婆那一句“除了生死,都能补救”猛然回到耳边。
她笑着摇头,开什么玩笑,她是疯了吧!在想什么绝对不可能的原因!
但双腿比心更惶恐,已经胡乱地迈下台阶。
深蓝科技基地大楼十六层的办公室,对开门紧闭,从里面反锁,窗帘全部落下来,透不进光,整个空间像是个暗无天日的死牢。
顾雪沉跪在洗手间里,胃拧成一团,再也没什么可吐,他摸索着水池的位置,极力撑着站起,用冷水把自己洗干净。
就是今天了吧。
他不想拖了,只要死在今天,肆月就不能再跟他提离婚了,他就没有失去她,她依然是他的妻子,永远都是。
顾雪沉的意识涣散破碎,那些维持着他的神经,尽数被承受不了的疼痛碾成灰,脑像是掏空了,被锋利的钢针填满,每一秒钟都生不如死。
他眼睛看不见了,一直在控制不了地流泪,视野里没什么光,几乎全是黑的。
他很不熟练地走出洗手间,路上被绊了几次,撞到桌角上,他又站直,执拗地往前,要去房间里……房间的床上,还有她留下的味道,枕边放着一件她穿过的外衣,被他整整齐齐叠好,晚上就抱在怀里,用来熬过她不在那五天。
顾雪沉被蚀骨的剧痛压弯了脊背,他跌到房间的门边,膝盖折下去,无法再站起来。
他拖着身体慢慢往前,攥住被角,用尽力气挨到床头,摸着衣服紧紧搂住,却上不去这张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