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天鹅肉 灵鹊儿 3088 字 9个月前

确实。从受雇那天起吴健就像在陪一只高速飞转的陀螺,一转八年。他扛不住还请过病假,可张总没有。有一年国外出差带回了流感,差点死过去,一个人在家封锁了病毒,却用电话会议继续运转他的生意。

张总没别的嗜好,就是对赚钱,有瘾。

今天是很平常的一天,日程不算太累,可都是开会,容易招得他头疼。现在似乎连胃口都没了,所以该去听音乐。这是张总独创的自我养神疗法,用激烈的音乐对神经进行单纯的物理打击,以毒攻毒,而后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前面就是17ave。”吴健说。

张星野睁开眼睛,“好。”

……

站在17ave门口,看着今日节目的牌子,张星野皱了眉,他究竟有多久没来过酒巴了?午夜场居然是校园音乐,而且乐队是个从没听说过的“白色魔方”。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一点兴趣都没有,还不如回家去失眠。可是雨下大了,吴健放下他去泊车,总不能还没过来就返回去。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二十分钟后,吴健匆匆赶来,本来老街区就不好泊车,不巧这段时间后面那条弄堂在平整路面,不得不停到两个街区外。把手的大黑伞递给门口的侍应生,吴健进了酒吧。

台上麦克风前坐着两个男人,一把贝斯,一把吉他。弦音很单调,可在这午夜时分,回荡在怀旧色调的酒吧里显得莫名有x格。台上弹唱的是吉他手,声音略哑,虽然有点故作颓废艺范儿,倒怪好听的。不过这音乐是不是太温柔了些?

估计张总不会喜欢,吴健四下寻找。17ave是凌海很有名的酒吧,周一的午夜也有七成的上座,即便如此吴健还是很就看到自己的老板,毕竟一身商务正装来泡午夜吧的只此一个。

走过去,桌上果然空空的,这半天还什么都没点,吴健正要问是不是换地方,忽然觉得不对。张总平常听音乐总是靠在沙发里,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可现在,两肘支在桌上,手轻轻抱拳遮在口边,目光透过镜片看向舞台却没有落在台上,而是台下,角落里。

那里坐着个女孩,灯光一闪一闪的,把她的侧颜打亮,白净得像个瓷雕;不合时宜的长裙似一幅定格在墙上的旧画,可细白纤瘦的手里却握着一瓶德国黑啤,没有同伴,一个人,安静地听歌。

吴健眉头一蹙,曾经职业的敏感让他一眼就认出,这就是一个月前在街头一闪而过的那个女孩。

那也是个雨天,途径美术学院,正是下班高峰,路窄人多,张总却突然叫停车,吴健吓了一跳。没等车停稳他就开门下去大步横穿马路,等到吴健紧急泊好车赶来,见他一个人站在路牌边,烦躁地四处张望,那女孩已经不见了……

天涯路远,近在咫尺。

刚坐下来,侍应生殷勤地凑了上来,“请问两位先生喝点什么?”

没待吴健反应,身边一个低沉却很清晰的声音,“stchneat”

……

一首歌唱重了两句词,最后的solo赶错了一小节!

白宇飞大步下了后台,吉他扔给同伴就往外走。要不是舞台上扯的线太多,他就直接跳下去了。

季萱来了。

其实一开始白宇飞很不喜欢季萱,这女孩儿,生了一张仙女脸,却长了一颗妖怪心。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怪诞、肆意,完全不在意周围的人和世界。看着弱不禁风,鬼知道哪来的精力和体力,草原上骑马赌酒,深山里夜叩老村,连走尸人她都敢跟!风餐露宿,日夜颠倒,活得野人一样。

这种人就该孤独终老、被整个世界遗弃,可身边却有一个从小就以她为榜样、什么鬼主意都敢跟她走的小妹妹孙彤,更有顾辰这个本来前途无量的男人,放下一切死心塌地地爱她。

跟着她吃了不少苦,白宇飞经常恨得牙根儿痒痒,却不妨碍一天比一天更强烈地希望自己也能活成她的样子。义无反顾地离开,梦和现实的距离差五万块钱。收到钱的那天,白宇飞拿着手机半天没拨出去。这是顾辰和季萱两个人所有的积蓄,是他们的旅费、他们的口粮,顾辰是个凡事总要提前计划的人,能如此不计后果地倾囊相助,不用猜,一定是季萱的决定。

就这样,这女孩儿,不是他喜欢的样子,可是这哥们儿,铁!

酒巴还有一个小时的营业时间,校园风结束,放着怀旧的蓝调音乐。白宇飞一身汗,边走边叫了一瓶一样的德国黑啤,坐到季萱身边。

这一年,她真没什么变化。不跋山涉水的时候,只穿裙子。完全没有什么形状、大粗布袋子一样的裙子,不过穿着看起来很舒服,也好看。与时尚无关,别说时尚,时间都跟她无关。身上还是带着那股香草的味道,起因是不知哪儿踅摸来的一个草药荷包,后来丢了,可她似乎也被浸透了,莫名总留着这味道,很淡,若隐若现,辩识度很高。

“今儿弹得真不错。”

白宇飞挑了下眉,惜字如金的刻薄丫头居然夸他?眼睛一眯,浮起来的笑意都溢出来了,“错啦!玩儿虚的!”

季萱噗嗤笑了。白宇飞也笑,这就对了,拿起瓶子碰了一下她的酒瓶,“来,感谢季大队副儿再次亲临现场指导。”

这是当初在路上他给他们两个取的绰号,队长是顾辰,叫顾队,队副是季萱。一句平常不过的玩笑说出来,才知今天多么不合时宜,好在季萱并没怎样,笑着跟他碰了瓶子。两人一起喝,白宇飞咕咚咕咚灌没了大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