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身体不太好,我们一直在岛上。其实……”
“我的画呢?”
这一句果然刺激到她,她突然打断他。顾辰不得不顿了一下,“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她闻言轻轻一挑眉,冰冷的小脸勾起一丝笑,“真是累着你了。”
她佯做的惊讶几乎是在扇他的脸,她再也不可能相信他了,意料之的事承受起来却比想象艰难得多,春日的夕阳里寒意冷透了心,他已经挺不起脊梁,只能努力不低下头。
“没有画,你来做什么?”
“我听宇飞说你下周的飞机离开凌海。”
“所以呢?”
“你不要画了?”
“这跟我在哪里有关系么?”
一句呛过去,他再也说不出什么,皱了眉。
心底忽然一股酸楚涌上来,毫无防备,痛得她抖。想狠狠地说:我已经等了你整整五个月!!在凌海,凌海的冬天!你知不知道我煤气毒差点死去,你知不知道我死去的时候根本看不到你,醒来却还是离不开凌海!!可是……他瘦了,瘦了好多……眉头一皱,她的心就沉了下去,无边无尽……咬了咬牙,“大若在,你联系他就好。”
说完,季萱扭头就走,忽然身后跟来一句,“除了你,我不会把画交给任何人。”
季萱一怔,站住了脚步。
几秒的安静,他又开口,“两个月后,六月八号,还给你。”
季萱没有回头,“寄过来吧。地址你知道。”
“不行。你必须亲自来。”
一夜未眠,几十个小时的亢奋,他的声音早就沙哑,哑得让这一口回绝听起来那么僵硬、苦涩。胸口像堵着厚厚的湿棉,她不能同时消化他的声音和他的意思,站了一会儿才转回身。
他走过来,看着她,眉头那么紧,曾经的温柔都被绞死在里面,却依然遮不住他的目光烧在她心底,季萱轻轻吸了口气,“为什么要这样?”
“你必须来,否则,没有所谓你的画。”
“你说什么??”
“否则,”又一次,他一字一句,“没有所谓你的画!”
苍白的脸庞,红丝的眼睛,完全陌生又坚定,这么残忍!眼底的泪早已冷去,一切早就不复存在,可绝望却可以一次比一次更深,心在发抖,她不得不咬了牙:“你终于还是说出来,那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拿回我的画,不管什么代价!”
“哼,”他苦笑一声,“你能怎样?抢我,还是告我?”
“哪个,是不应该的??”
“好,那我先问你:我拿走你多少幅画?什么主题,什么名字,什么日期,有签名、有清单么?”
他突然的质问,季萱狠狠一愣。多少幅、什么日期……
曾经一路走,一路的日子,她只管画,其他的所有都是他:画架是他背,画布是他钉,颜料是他调,笔是他洗……
信手涂画,她的日子曾经肆意到没有白天黑夜的更迭,她都可以没有名字,哪里还需要签名?突然梦醒来,她就画,梦里梦外,没有界限。只有他不变,披衣服,煮牛奶,完全没有睡意地听她胡说八道,然后,日出会把整个画布染成另一盘妙的颜色,还有他,温柔的脸……
“你要抢什么,要告的,又是什么?这世界上没人知道那是你的画,我也不会让任何人证明。即便,我们重新画。”
即便,我们重新画……
她的一切,都曾经有他,她也在他笔下。他可以捕捉到她的一个眼神,一丝笑容,画过上千张她的素描,为她打过无数的底,可以调出她构想的颜色,甚至,复制出她的每一个小毛病。如果真的重新画,他会比她更像当初的她,更细腻,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