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近,男人深沉的声音好温柔,这揶揄别说顶回去,连躲都没法躲,季萱讪讪地抿了唇,他倒似乎挺满意,接着又问,“我呢?”
季萱一怔,看着眼前这男人,哪怕生病,哪怕迷路,哪怕被大雨浇透,都一丝不错,燕尾服弯腰捡蕃茄,刻板,精致,生硬到假。从他出现,就像突然泼洒进她世界的颜料,那么新鲜耀眼,格格不入,从不纠正,一本正经又得意地存在着。比如,此时此刻。
噗嗤,她笑了,原来,他们终归有一点是一样的:不合时宜。
这张小脸,一秒前还寡寡地让人心疼,这一下竟然笑了。张星野揪着的心像被松了绑,倏地放开,嘴巴也合不拢,但是理智告诉他自己似乎是受了点侮辱,“笑!”
她两手环去背后解开他的怀抱,“好了,去吧。”
张星野用力捏了捏暖热的小手,“我走了。”
“嗯。”
这才放心分开,待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回头,“顾辰,我会问的。”
黑暗,女孩轻轻点点头……
……
下飞机就收到吴健的信息,说两天一夜后心伟这才离开医院,回去了。
张星野开车直奔自己的公寓。这一场纠葛,最不该牵扯到的人就是心伟。不问世事的人,简单地享受着生活,对于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女孩,几乎是欣喜若狂又不顾一切。可是,现实就是这么不可以思议地残忍,震怒之下,他完全失态,张星野想不出在带着萱离开后,留给他的是怎样的一夜……
那之后,他们没再见面,并非刻意,只是张星野除了工作没再离开萱一步,唯一知道就是心伟并没有搬走,就这一点,兄弟就还是兄弟。
房门打开,眼前倏地一片黑暗,定了定神才就着吧台一点背景灯看清房轮廓。一股酒味,淡淡地弥散在空,有人。
张星野走过去,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身上还是早起健身的灰色t恤和运动裤,可见两天前的那个清晨突如其来的匆忙。他靠着沙发,手臂抱在胸前,握着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很端正,一如既往,看不出一点颓丧与疲累,只是微微皱着眉,看着落地窗外已经被雨水模糊得斑斑点点的灯光。
挨着他,张星野坐了下来。桌上没有多余的酒杯,于是拿起酒瓶子,仰脖子喝了一大口。
寂静,酒味在两个男人的沉默慢慢浓重起来。
“老爷子和伯母,还好么?”终于,还是张星野开了口。
没有回答,这一句在这么突兀地房间里悬着。
良久,梁心伟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季萱,她会嫁给你么?”
张星野闻言一愣,怎么突然说到萱?而且,居然是这么个问题?不是:你会娶她么?或者:你们会结婚么?这些他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可是,此刻这个问题,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让他没有立场脱口而答。
短暂的沉默,梁心伟转头看着他,“嗯?”
这双眼睛,没有丝毫的酒热,冷静得像在冰冷的实验室。张星野莫名有种从未感受过的陌生,怎么能没变化?心妮自杀,震惊之下他尚且心疼,毕竟看着她长大,“大哥”“大哥”叫了十年,更何况,这亲亲的真大哥?此刻心伟的心情恐怕是不容任何敷衍和婉转,于是,张星野轻轻吁了口气,“会吧。”
注视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看得张星野不得不再答:“会。”
“好。”
梁心伟转回头去,待再开口,声音终是有了一丝沙哑,“星野,这些年,辛苦你了。她们都长大了,以后,不必再费心了。”
意料之的要求,可是听他说出来,张星野的心还是揪了一下,“心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心妮已经醒了,她很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至于心妍,”梁心伟轻轻晃动酒杯,零星的光在醇红的液体里旋转,忽隐忽现……“她错了,她的错和狭隘让她对季萱、顾辰充满敌意。而他们,从不屑解释。误会,就这样无可挽回。我想你也应该能明白,这一次,从始至终,心妍她只是,太想保护我们,我和你。”
这一番话,并不轻松。那一天的情形还在眼前,愧疚,暴躁,心伟已经完全丢失,短短的时间,是怎样找回自己又说服自己?此刻,如此冷静又诚心地求他的原谅。也许,他是该说声理解,张星野轻轻皱了眉……
“你给家父的照片,我看了。谢谢你。”
张星野怔了一下,当时为了警告心妍,他把部分照片给了梁老爷子,不过那上面只有他和e,当然不会有萱,这一句“谢谢”却让他不由起了疑惑,“这么说,老爷子到现在都不完全知情?”
“父亲知道季萱,知道她和顾辰的曾经,知道现在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