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季萱轻轻吁了口气,随手捏起胸前那滴邪恶的小石头,灯光晕入,晶莹剔透,幽幽的水色饱满得足可流动,落在她贫瘠的胸前,落在这老旧的房依然光华。
脖子上,手腕上,一个人安静地揉搓了一会儿,双手绕到颈后摘下项链,随后褪下手串,放进挎包里两个暗兜,各安其好。
拿出速写本,布包还鼓鼓囊囊的,看着那趟在黑暗里的旧本子,季萱的手顿了一下,小心地掏出来。画页都宣起,本子显得特别厚,原本的绷线已经绷不住了,脱出好几页。打开,小心地掖进去放平整。
当时随手拖过的本子用,也一直没保存好。不是那家伙在身边,就是总有别人在。随身成了最安全的,毕竟,这种人体,她不介意人看到,可是,他可能会。
唇边不觉就抿了笑,轻轻翻着,这张是他撑着手臂俯瞰的样子,汗珠已经聚在腮边。手指轻轻划过,隔着纸都能感觉到男人热腾腾的温度,仿佛就在他怀,彼时彼刻……
可惜,她已经有日子没画他了,不是眼前没有影像,是……下不了手了。
她走的那天,他身体还没好,确切点说,完全没好转的迹象。自前一天晚上的“讨论”后,吃饭、吃药,两人过着日常,季萱再没有开口说什么,他也没有,微皱着眉头,脸色很平静,那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其实,季萱读得出,在她面前他从没有像此刻这么坚定、顽固,不可动摇。
这个信誓旦旦要跟她离婚的男人。
初闻就炸,她心里的滋味,自始至终,是愤怒。那种恨意莫名其妙,却非常真切,真的让她甚至不想他去送机。
他终究还是去了。
秦健开车,他们在后座。一路上她看着车窗外,手被他握着,为着那降不下来的体温,她没有动。
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随机和意外,唯一不变的就是最终注定的分别。那一幕在她脑子里早就出现过,甚至,很清楚地知道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应该是不舍,毕竟离别,在他怀里待了这么久,就算只是一种熟悉的味道,也会有种酸酸的感觉,舍不得,过后,会回味,也许,还会思念……
可谁知,真的这一刻到来,看着面前这戴着口罩、一动不动的男人,何来酸楚?她几乎是咬了牙,终究还是被他破坏了那本该苦涩又留恋的情绪。
“我走了。”
一句道别,她扭头离开,身后没有一个回应的字。像被什么在推着走,更像是在逃,那种莫名的狼狈在迅速转进安检后突然就抽空,她靠在墙边,慢慢地,很久才恢复了呼吸……
起飞前关掉手机,那上面显示的是他最后一个信息:我给你设了定位。
靠在舷窗边看这座豪华都市慢慢变小,变模糊,缩入云层……
他把自己的定位信息输在了她手机上,随时可以找到他。只是,他怕是忘了,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来没想知道他在哪。分开了,就想么?知道了,又怎样……
轻轻合上画本放入包,明天如果还下雨,她就留在房,趁大若不在,用他的工具重新装订下。
挎包放下靠了床头柜,又瞥手机。目光停了几秒,拿起来,打开定位。
从来没用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以。眼看着青灰色的地图在屏幕扩大,聚焦,省,市,道路……
看着最后那个落脚的点,邀功似地闪烁着,季萱眉一挑,笑了。这家伙真是烧糊涂了,一定输成她的手机信息。自己找自己,那落在白土坎的红色小标识非常精准地标记着她此时此刻床上的位置,关了手机,丢到一边。
围着毯子,打开速写本。眼前是佛龛前那盏香油灯,耳边,老喇嘛干瘪又幽长的声音,眯上眼睛,白天那怎么都入不了耳的言语,此刻,一点一点,没有意思,却有声音,佛的韵……
手下的笔在纸上沙沙划过,像窗外已经停下的雨水,突然,心里一怔,怎么这么安静?刚才还在客厅里说笑的旅友已经回房了么?门外传来两人说话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因为寂静,意外地清楚。
一个是接待的大姐,主人的妻,嗓音很特别,很热情,另一个……是个男人……
季萱腾地坐了起来,心怦怦地跳,心慌空洞的感觉像极了四月那个夜半,突然被开门声惊到……
放下本子,她轻轻打开毛毯,下床。一步,一步,走向门口,耳朵里的声音时而有,时而没有。
打开门。
几步木楼梯下,大书架的接待台边站着一个男人,黑色的风衣被雨汽冷塑,清晰地展示着笔挺的身材,肩膀的线条……
咔嚓,小铅笔断在手。
轻微的动静似乎惊动了他,男人回过头……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