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远处是一片泛枯的芦苇荡,天冷,但还不够冷,荡子没全冻上,只水面象征性地浮了几片薄冰。
再远些的地方,是几间破房子,东一处西一处,散落得毫无章法——显然是废弃了的,绝大部分的房顶都塌了。
夜幕已经压上来了,只天尽头处还残留着日夜相衔的一线黄昏亮。
老刀的感觉越来越不妙,也跟邢深直说了:开车盯梢这种事,在市区比较方便操作,车多、路巷多、人多,都是天然遮蔽,但一上这种乡村道,就跟秃子头上找虱子一样,太显眼了。
他怀疑对方已经有警惕了。
这个时候,最稳妥的做法是迅速超车、然后开得无影无踪,既避免冲突,又不会暴露,但他和邢深都不甘心:华嫂子死了,瘸爹失踪了,南巴猴头的三人梯队又失联了,前前后后,五个人生死不明,好不容易遇到对方的人,能搞定一个是一个啊,总好过手里什么牌都没有。
老刀嗓子发干:“深哥,怎么弄?”
不能一路跟到底,万一对方已经察觉了、正试图把他们引到老巢关门打狗,那可就危险了。
邢深问:“周围什么情况?”
老刀:“天黑了,没人,乡村芦苇荡,有几间房,都废弃了。深哥,你不是想……硬截吧?”
他觉得硬截没底,狗家人鼻子是没得说,但不擅长打斗,只能他上,一对二,对方是一般人也就算了,但那个开车的,铁塔一般,他觉得一对一都够呛。
邢深说:“你怕啊,不是还有蚂蚱吗?”
老刀谨慎些:“深哥,要么我跟蒋叔说一声,看有谁离得近的——这万一我们失手,多个后援总是多份力量吧。”
这世上没有稳赢的事,邢深嗯了一声:“你看着办吧。”
说着俯下身子,一手覆住蚂蚱后颈,凑到它戴了兜帽的头边,喁喁交代着什么。
老刀一心二用,先发了个定位,然后忙着发语音给蒋百川说清事态,同时加速追撵前车,语音刚发过去,一抬眼,看到前方有情况:那辆车居然路边停车,把炎拓给放下来了。
他赶紧知会邢深:“那个炎拓下车了,看起来是要分开走,我们……截哪个?”
邢深:“还分什么哪个?一起留下。”
老刀心一横,猛踩油门疾冲,在大切还没来得及启动之前,一个车身斜抹,挡住了大切的去路。
天黑得好,似乎只是一瞬间,四周就只剩下了芦苇荡里薄冰片泛起的微亮,两辆车都没开灯,如两头悍兽,在黑里沉默以对、弓紧弦绷。
熊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没来得及施行呢,对方就这么明目张胆拦上来了。
一车哈批,是不是当老子吃素长的?
他先是好笑,再然后,一股子戾气就从胸腔里往上冒了,人坐着不动,压低声音跟立在车门边的炎拓说了句:“炎拓啊,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炎拓轻声回他:“熊哥,大家一起的,共同进退吧。”
熊黑说:“有你在碍事。老子断胳膊掉腿都没事,你行不行?万一少点零件,林姐又得怪我。赶紧的,老子一开车灯,你就趁着灯下黑,闪人!咱晚点再见。”
炎拓没再坚持,只提醒了句:“熊哥,尽量手轻点。”
同一时间,老刀车里,蒋百川的电话也过来了,老刀马上点击外放。
蒋百川的声音又低又急:“邢深?千万别,没摸到对方底细,绝对不要先动……”
话还没说完,对面车突然引擎声暴起、车光大亮,刺得人简直睁不开眼,老刀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嘭”的一声巨响,大切直撞在座驾的车腰上,这还没完,马力全开的大切直如一辆铲车,硬生生把老刀的车铲得移位,向着不远处的芦苇荡铲去。
蒋百川大叫:“邢深!老刀!”
车身颠震,手机已经跌落座下,没人顾得上回话,老刀咬紧牙根,试图发动车子,但一来他的车型本就没大切码子大,二来也不知是不是刚刚那一撞,撞出什么一差二错了,就听轮胎空转,居然怎么都发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