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了。
炎拓紧绷着的身体松下来,只觉这一刻碧空如洗,无比平静。
他跨进小院。
小院还跟从前一样,青的砖,灰的瓦,檐角微微翘,任年月风一样来来去去涤荡。
那曾经种了白梅的地方,长着一棵金桔树,枝丫上黄澄澄的,长了好多圆不溜丢的小桔子。
炎拓一愣,问她:“怎么种金桔了?”
聂九罗说:“季节变了嘛,当然种的花也变了。要不要尝一个?怪甜的。”
说着走了过去,从枝梢上摘了一个,扬手扔了过来。
炎拓抬手接住。
多好啊,现在不用省了,他有一树的金桔,可以敞开吃了。
炎拓剥开了桔皮,掰了一半送进嘴里,剩下的一半,正想递给聂九罗,忽然发现,她不见了。
非但她不见了,小院也变了,檐瓦跌落、墙皮剥蚀,那棵盛放的金桔树在他眼前寸寸萎落变枯。
炎拓突然清醒过来,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进脑海:我是在做梦吧?我现在吃的,不会是我仅剩的那个小金桔吧?
他猛睁开眼睛。
果然是,嘴里有干涩酸甜的滋味,他是连皮带瓣一起嚼了。
炎拓气得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怎么就这么没自制力呢!
不过过了会,他就和自己和解了,安慰自己说:生病嘛,生病了就该吃点好的,都这处境了,自己就别苛待自己了。
……
林喜柔来的那天,病痛刚发作过,他浑浑噩噩睡着,感觉有人在拿棍子戳他。
来饭了!有吃的了!
炎拓咽了口唾沫,睁开眼睛。
眼前一片白雪花似的亮,他赶紧伸手遮住眼,缓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坐起来。
站是站不起来了,没力气。
仰头看来人时,是林喜柔和熊黑,林喜柔垂着眼,冷冷看他,脸上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
哪儿不一样呢,炎拓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满眼迷惑。
林喜柔面上现出不屑的神情来,向着熊黑说了句:“你看他像不像个傻子?”
熊黑说:“迟钝了吧,照我说,拿他去换蚂蚱得了。林姐,那是你亲生儿子,在别人手里活得跟狗似的,你为了让这个垃圾受罪,硬是不换,不值当啊。”
炎拓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你的脸……”
他没什么力气,话也省俭地只说半截,反正意思到了就行。
林喜柔的左眼皮下头,有鸡蛋大小的一块,像暗褐色的胎记,他现在没力气,眼睛也干一阵涩一阵的,看不清楚。
林喜柔说:“我的脸,这不是得谢谢你吗。”
起初,只是被戳了一针,林喜柔没当回事,这种伤,在她眼里,连擦药都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