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就觉得,闺女今日的模样,和宝珠结婚那天被他背着回村里是一模一样。
他望着不远处的学校,叹气:“我总觉得我没什么东西可高兴可得意的,我心里反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这是不是有病。”
徐川都没好意思说,自己竟然升出点儿微妙的负罪感。
莫名其妙的,在和村里那群皮肤黝黑,脸上皱纹沟壑纵横,手中染了永远洗不去的黄泥色的村民们对视上时,他心中忽然一酸。
夜色里,徐川轻轻地瓮声说:
“我总觉得,我这样不是闯出去了,而是背叛出去了……”
背叛出去?
程宝珠没怎么听懂,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徐川此刻的失落的心情。
她攥紧徐川的手,像是给他传递力量。
“唉!”
半晌,徐川叹息,道路总有尽头,他们终于到达村尾老屋。
“妈妈,这就是咱们的老家吗?”大闺女眼睛亮晶晶地问。
程宝珠点点头。
是的,这就是咱们的老家,是生你养你的地方。
“吱呀——”
大门被推开,程宝珠怔愣,恍惚间,她好似回到当年初次来这个家的那天。
人生总能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儿,兜兜转转,她竟然又回到了这里。心境和头次来时不一样,此刻心中蓦地一松,这里让人安心静心。
房子的电灯泡被换过,打开十分亮堂。
程宝珠和徐川没说话,绕着院子,把每处地方细细给看过去。
土烤炉还在,瞧着是经常在用,而且完好无损。
那颗柿子树也生机勃勃,树上已经挂了青涩的小柿子了,瞧着今年应该是柿子丰收年。
还有程宝珠当年强力要求建的厕所,没变,一点儿都没变。
她当年上厕所时无聊,在里头用黑色木炭写了几个字画了几个火柴人,都还在墙上呢。
看完一圈,徐川就拉着闺女,挨个地方给她介绍。
“这是你的摇篮,你爷给你做的,你有的时候非要人抱,就把你放在摇篮里。”
徐川说着,含泪摩挲一遍摇篮。
大闺女也感性啊,听着好感动。
徐川又说:“这是你的小竹床,是你大伯做的,说怕你夏天热,我记得在你六七个月的时候,那时候天热啊,就在这竹床上午睡。来,你摸摸,是不是一点儿都不夹肉,你大伯用了大功夫才做出不夹肉的竹床。”
大闺女眼眶红了,用手背擦擦眼泪:“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往后记得就行。”
徐川笑着摸摸闺女的头。
随后心说:所以你刚刚还敢让你爷爷给你扇风,让你大伯给你削苹果,你好大胆子你!
等过两天,你就下地给我清理杂草去,到时候看你还充不充家里的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