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恩静默良久,突然倾身过来,云夕呆愣看着奈恩放大的脸,然后被他轻轻在眼睛下擦了一下,随即坐回原处。云夕缓缓伸出手捂住胸口,脑袋里的种太阳停了片刻,又慢慢变调: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利路亚
奈恩又说回原来的话题:“所以我想找些病人研究一下。”
云夕愣愣点头,感觉脑子有点木:“研究,给你研究。”
奈恩也没有废话,他蹲下身靠近那棵太阳花,突然停住。云夕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太阳花周围的罐子们,那些罐子里都埋着土豆,云夕对它们没报多大希望,虽然它没种过地,也知道,如果切块土豆埋土里就能长出土豆,那世界饥饿问题将解决大半。
显然,云夕的想法是对的,那几个罐子大部分都没有反应,她看向最后一个云夕最不抱希望的一个罐子,因为那个罐子里不是常见土,而是一种略带粘稠的,乌黑的东西。那坨乌黑的东西表面微有光泽,像是夏天被烤化的柏油马路。
那坨和柏油极为相似的乌黑东西表面,豁然冒出一个小小尖尖的绿芽。昨天才种进去的土豆块,除了意思意思撒了点水外,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这样,发芽了!
云夕喃喃道:“原来我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种田小天才?”
她向奈恩猛跨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上下晃了晃:“你要带太阳花走,我同意,但是你一定要带上土豆!我的土豆!一个都不能少!”
奈恩带着云夕,走在昏暗的长廊上,云夕抱着着罩着一块床单的太阳花,挡住它的光线,太阳花在床单底下摇晃,似乎有点小情绪。
在这一层七拐八拐了几分钟,经过几个传出一些特殊节奏的嗡鸣声的大石室,云夕想走到门前观察一下,奈何这些石室的门全部紧闭,什么也看不清。
再往前走,走廊越来越狭窄,渐渐只能容一人通过,墙壁也变得粗糙,完全未经打磨的样子。灯光越来越昏暗,甚至有一些路段完全没有灯光,一片漆黑。
云夕不敢再东张西望,这座地下聚居地虽然简陋,但之前云夕去过的地方也墙壁平整,走廊整齐,虽然没有过多装饰,但有专人打扫,有一种地下防空洞的感觉。但这处区域却像处于半废弃状态,处处透着荒凉。
走了没几分钟,走廊旁的墙壁上出现一个红色标识,是一个个红叉,红叉旁边有一道门,云夕觉得目的地应该到了。
一路走来云夕就隐隐有所猜测,这座基地里的小孩,工人她都见过了,病人却都没见过,唯一的解释就是人生病了就会被统一安置在一个地方,毕竟在残酷的末日里,有限的资源,大概率不会浪费在失去劳动力的人身上。
还在想着,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两个男人抬着一块木板走出房间,木板上是一个男人,他衣服已经看不清颜色,身体痛苦蜷缩着,他仰躺着,露出一张布满污秽的脸。他的鼻子在微微渗血,无力地仰躺在木板上。
他没有在意云夕的视线,只是安静地擦着自己嘴边的血,在两人即将走进黑暗中时,云夕没忍住停住脚步仔细看了那个男人一眼。
他的脸上都是污秽与鲜血,其余地方被过长的头发和胡子遮盖,看不清五官,在他又一次试图伸出手擦一擦嘴角时,纠结的头发滑下,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他的眼睛直直看向前方的黑暗,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流下,又隐没在蓬乱的头发里。
那颗眼泪像冬夜飘落的雪花,冰冷而静默,云夕许久没有回过神。奈恩转身拍了拍她的头,伸手牵过她。
云夕发现这是一间挺大的房间,里面摆着一排一排的木板,每一块木板上都躺着一个人,整个房间只在中间摆了一条桌子,桌子上摆放着蜡烛,给这间阴冷黑暗的房间带来一点微弱的光线。
奈恩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云夕。云夕点点头,她慢慢揭开太阳花头上的床单。
刹那间,房间内一片明亮。
有些病人醒过来,他们先是遮住眼睛,紧接着想要起身,有不少病人甚至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他们张大了嘴,目光热切地看向云夕手里的花,有些人一脸疑惑,有些人嘴巴一张一合,有的人甚至流下泪水……
在一室沉默又激烈的情绪中,太阳花摇晃着身体,它的光芒无私地照耀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室内就像瞬间开了盏大灯,分毫毕现。云夕转过头,正想让g把土豆搬过来,发现她正一脸狂热地看着自己,云夕默默转身,往那一条长桌走去。
她把太阳花搬到了桌子上,把土豆围着花摆了一个圈,就这一会的功夫,那一罐发芽土豆的芽长得更高了。云夕决定让g去拿点更多这种土,种更多土豆进去。
g听到云夕的要求,犹豫片刻,看向奈恩。云夕有些疑惑,只见奈恩拿出通讯器,接着云夕的耳机传来声音:“这种土是他们的食物,每人每天只有一份,这一份应该是g自己的食物。”
云夕睁大眼睛,吃土?还限量?
她有些内疚,赶紧取下随身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包子,递给g,又拿起通讯器打字谢谢她。
g拿着那个包子,像是无从下口。云夕和她做了个咬一咬,吞一吞的动作,这些人可能从出生到死亡都没见过其他种类的吃的东西,云夕怕她不敢吃,又拿出一个包子,分成两半,拿起其中一半咬下一大口,吞下去,示意可以吃。
g观察云夕的动作,对着包子咬了一口,她停下动作,琢磨片刻,紧接着咬下第二口,咀嚼的动作越来越快,不多时,一个足有成人手掌大的包子就被吞下肚。云夕连忙把自己没吃过的另一半包子塞给她,一瞬间这一半也没了。云夕正犹豫要不要把吃过的也给她,突然瞄到旁边奈恩控诉的眼神。
云夕扶额,拿出通讯器,找到奈恩的名字,一个阿拉伯数字1:“这一半我已经吃过了!”
奈恩察觉到云夕还没有开饭的意思,瞬间收回视线,变回平时的冷静自持。
云夕有时候觉得他不像是地球人,很多礼仪常识他都懵懵懂懂,有时候又过分精明。在发现对着云夕装可怜有用之后,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这个技能,眼神收放自如。
云夕正好也有些饿了,她拿着那一半咬过的包子,一口一口地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