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娇闻言身体一僵,缓缓转过身,目光空空地望着挤满人的宣政殿内。
李洵的话仿佛炸开冬雪的惊雷,劈得傅娇几乎动弹不得。
过了片刻,她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就要朝殿内走去,刘瑾却闪身跪到她面前拦住她,神色惊慌道:“姑娘,往中宫不是走这边。”
傅娇心下惧怕得厉害,越过他就要跑,他忙拽着傅娇道:“姑娘不是要去见皇后吗?奴才这就带你去。”
傅娇心中发急,疯狂拍打他的手,喝骂道:“狗东西刘瑾,你长胆子了,竟敢跟我拉拉扯扯,信不信我砍了你的头。”
刘瑾哪里敢放她过去,立马跪下乞求她:“姑娘,赶紧回去吧,若被陛下知道,奴才也是死无葬身之处。”
傅娇抑着发颤的声音问:“是谁?”
刘瑾半晌无声。
傅娇心中闪过一丝悲鸣,几乎难以遏制住内心的恐惧,厉声喊道:“是谁?他说的太傅是谁?”
刘瑾跪在地上,紧紧抱着她的腿:“姑娘回去。”
傅娇发了狠地踢他:“你不说,我亲自去问。”
刘瑾无法,跪着挡在她面前磕头哭道:“是傅太傅。”
好似千乘从她心上碾过,剧痛直袭她的心脏,她发出一声仿若厉鬼的哀嚎:“你说是谁?是我阿爷。”
刘瑾无声地用头贴在地上,颤声道:“姑娘节哀。”
傅娇脚下一软,就要摔倒,刘瑾吓得忙爬起身去搀扶她。傅娇借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他哭求道:“姑娘,奴才扶您回去。”
傅娇浑身没有半丝气力,犹如踩在云端,步子怎么也落不到地上,只好扶着他的胳膊。
下台阶的时候,她眼前一片炫目,终究脚下一空,朝前滚了去。
刘瑾惊呼:“姑娘!”
傅娇卧在床上,总是听到院子里玉菱脆嫩的歌声,如黄莺画眉,委婉啼啭,在耳边纠缠,绵延不绝。
她的院子里有一棵梨树,听说是她出生那年父亲亲生所种,幼年每年开春时,梨花雪白,晴天碧蓝,阿娘在树下弹琴,一众丫鬟便环着她唱歌跳舞,曲声相和相得益彰。
那簌簌的梨花,落得满身,伸手去拂,就跟下了场雪一样。
傅娇迷迷蒙蒙之时,觉得似乎还在春天,日头大好,梨花驾着穆穆春风,悠悠翻飞。阿娘就在那香风里唱歌,她不由地伸了手,再摊开,却是一场虚梦。
陡然醒转,入目是万象宫中她铺满云锦蚕丝被的雕花大床,房中燃了烧得红彤彤的火盆。
转过头,对上李洵焦灼又喜悦的脸,她愣了一瞬喊他:“阿洵。”
话刚出口,在紫宸殿晕厥前的场面涌现在脑海,理智回笼,她厌恶地对他道:“滚出去!”
李洵唇角本来噙着笑意,听到她这几个字,笑意忽然僵在嘴边。
傅娇挣扎着要坐起来,却牵动小腹一阵锥心的疼痛。她痛苦地蜷着身子,捂着肚子。
李洵半拥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傅娇下狠劲推开他,却发现身上疼得半点力气也无,落着泪道:“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李洵表情隐忍中夹杂着伤痛,伸手握着她推他的胳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那是我阿爷,我的亲人啊!你怎么可以!”
她伤痛难耐,抱着锦被嚎啕痛哭。
李洵身子僵硬,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对你有多重要,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
傅娇拼命拍打着他的手,挣扎间,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身子顿时发软。李洵忙扶住他,傅娇一边喘着气,一边无力地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