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一阵一阵的细雨洗去了热气,推门出去,一阵裹挟着雨丝的凉风吹来,吹得沈芝英裙摆一阵晃动。
她抬起头望向半空中的雨线,不由在心里感慨今年的雨水比往年多了些。又总是淅沥的小雨,极少下个痛快。
丁香抱着伞从偏屋里一路小跑着过来。
“抱着伞也不用,就这么淋着?”沈芝英问。
丁香已到了沈芝英身前,她笑着撑了伞举到沈芝英头顶,道:“这雨不大,我不用打伞。”
沈芝英将手从伞下探出,让倾斜的雨丝落在她的手心,丝丝凉意沁来一阵舒适。她从丁香手里接过伞自己举着,穿过庭院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和丁香说着马球场的事情。
“最近总是下雨,多少要耽搁些。您别急。”丁香道。
沈芝英倒也没那么急,如今走出过去两年的阴霾,瞧什么都觉得欢喜。她又开始想俞嫣的身体,人是救回来了,可最近一直虚弱养着。她前日过去看望,瞧着俞嫣病恹恹的样子,实在是心疼。在她眼里,俞嫣就像刚生的旭日,明艳又不失温和。病恹恹偎在床上的样子,实在反差太大了。
沈芝英正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丁香去开门,院门被推开,她刚迈出去一条腿,就看见了徐思博。她的步子生生顿住,后面的那只脚过了一会儿才迈出来。
徐思博不知道在院外等了多久,身上的长衫已经淋湿湿透。
他朝沈芝英走过来,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
沈芝英的视线下移,落在徐思博长衫衣摆,一滴雨水坠了半天,终于慢吞吞地掉落。
沈芝英一下子想到很多年以前,那时两个人还是纯粹烂漫的年纪,她与徐思博闹了小别扭。他在沈家门外站在一整夜,第二天见到他时,少年郎整个人湿透,却在看见她时一下子笑起来,说:“阿英,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了。”
一恍很多年,那些过往恍惚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雨水淅淅沥沥落在伞面上,天地之间仿佛只有沈芝英伞面上的那一点淅沥叮咚声响。
僵持了好半晌,徐思博终于先开口。他一开口,就是沙哑的声线:“你真的要这么做?”
他问的笼统,可沈芝英知道他是问她要和陈鸣衣成亲的事情。
沈芝英将伞面往上略抬了一下,认真看着徐思博,这个曾经占据她好些年芳心的郎君。
失望过、痛苦过,甚至也曾怨恨过。可冷静下来回头再看,沈芝英没有后悔过。痛也好,苦也罢,那些曾经的心动与美好也都曾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也许这世间很多人长大了都会变,这世间的很多感情也都会走向消亡。结果就算是糟糕的,也不该否定曾经有过的美好。
沈芝英隔着雨幕遥望徐思博,好像看见了曾经的少年郎,她的唇角慢慢浮现了笑。
见她笑了,徐思博心中涟漪顿起,下意识地朝她迈出一步。
他迈出一步的动作,打断了沈芝英的回忆。她眼前的画面忽地一变,曾经真挚赤城的少年郎慢慢消失不见,只有现在眉头紧锁眸中忐忑的沧桑徐思博。
“婚宴就不请郎君了。”沈芝英微笑着,平静地说。
徐思博眉心紧皱,压着心里的痛苦。他声音沙哑地低低问:“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可他心里也明白一切都回不去了。沈芝英微微笑着平静说话的模样,反倒像一把刀一下又一下地往他心口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