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儿给太奶奶问安!”尉迟彦被德妃养得极好,健康壮实,脆生生地在太皇太后跟前卖乖说话儿。
“过来…”早前,太皇太后以经不起车马劳顿为由,留在了宫里。慈眉善目将尉迟彦揽在怀里,哄道:“太奶奶这有特地为彦儿准备的点心,你去尝尝好不好啊?”
“彦儿谢谢太奶奶!”尉迟彦似乎与郑姑姑十分熟稔,应声一蹦一跳牵着郑姑姑的手到外室。
“想必你父亲收到了许婕妤的丧信了吧…”仁寿宫主厅里养了一棵四序抱茎茶,是大周境内最耐寒的茶种,叶片格外宽阔,外表似硬质花朵,无香。需以滚水不离火烫上一个时辰,方才能将叶片煮碎激发出香味,过滤饮之。
“哀家今日,倒是该与你道个喜。除掉了这块绊脚石,日后,你便是许家唯一的指望了。”太皇太后掐下一片嫩尖,新手仍在德妃提着的竹篮里。“也不必为嫡庶尊卑忍气吞声了…”
“全仰仗老祖宗的悉心栽培。”德妃宠辱不惊,不动声色道。
“尾巴都扫干净了?”太皇太后将茶树下面的黄叶揪下,仍觉不够,拿剪刀将旁支斜出的枝干剪掉。
“是,便是马具是臣妾的,也查不出什么。阖宫皆知,许婕许明争暗抢、用臣妾份例的东西,也不是一两日了。”德妃性子温柔,做起事来也是不急不躁,将太皇太后剪下来的闲枝接在手里。“药粉都夹在马鞍皮子接头的缝隙里,马儿跑动时随着汗液化开进入体内。药性虽强,却极易挥发,事后便是有人用心,也查不出什么。”
“很好,你向来是个谨慎的。”太皇太后接过装着叶片的竹篮,倒进小灶上坐着滚水的泥炉中。不甘道:“只是可惜…这一遭没能除了懿妃,她倒是命大。”
“除了我的布置…还有一伙人借势伏兵藏在林中刺杀皇上。”德妃拿起茶勺轻手在壶中搅着,心思起伏,迟疑道:“倒也不像刺杀…皇上中了箭,但眼下看…似乎箭簇上并未沾毒。若当真是想刺杀,为何不一击而中呢?”
“刺杀皇上?”
“是,这事,断不是臣妾安排的。”德妃语气平淡,并无辩解之意,徐徐道:“彦儿还小,朝内群狼环伺,还是太早了…”
“皇上这个时候驾崩,对谁都没好处。”太皇太后心思缜密,眼下的局势,还需尉迟暄这个定海神针好好地坐在皇位上。真乱起来,各方都是深一脚浅一脚,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老祖宗觉得…可会是沈家?”
“他沈家如今虽然在民心朝局占了上风,苦无兵权,这个时候真刀真枪拼起人头来,占不到便宜。”岚琛放着好好的岚家家主不做,非要参加武举去挣个区区五品的武职。便就是这么不遮不掩地冲着兵权,反倒让人心下不安。“岚家…素来都与姓沈的一个鼻孔出气。”
“何况,沈家怎会不一击必中,而是着几个草包打草惊蛇呢!”太皇太后探头凑近壶,手煽动者蒸汽轻嗅。
“那会是谁呢?”
太皇太后对着德妃,云淡风轻笑道:“谁最不可能,就是谁…”
“听说懿妃有了身孕…”德妃神情落寞,眼神游移不定。“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无能,没有好家世,拖累了彦儿皇长子的身份。”
“家世…没有家世,便是最好的家世!”太皇太后盛出半舀热茶在盏中,轻吹几下,细呷。似觉无味,蹙眉又将茶水倒掉。睨她道:“懿妃有没有那个命生下来,生出个什么东西,能不能赶上这口热茶,还未可知!”
“臣妾受教了。”德妃继续娴静地搅动着翻滚的热茶,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