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半个时辰后,他才放下寥寥几字的卷宗,有点茫然有点沉重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烛火。
风冷淡的从穹顶上空掠过,彷如在吹奏一曲忧伤的歌。
……
依稀是那年好大的雪,半夜里就积了好深,他在舞剑,偷偷的练,回风舞柳亭剑光亦如风舞云飞,恍惚听见轻微的赞声,暮然回首,小小的清秀少年一眨不眨站在不远处的亭角,见了他,微微一笑。
“哥哥,你舞的真好。”
那年的楼台晶莹,飞雪漫漫,因练武不为父兄所容的孩子,在寒冷雪夜孤独的起舞,却于无意回首间,获得那个孩子真心的膜拜的赞誉。
姐姐爱护他,但觉得练武好粗鲁,叔叔支持他,但他也没觉得练武有什么必要,然而弟弟,那个从小就优雅温文,他以为他一定讨厌自已武夫气质,因而总是不愿接触的异母弟弟,给了他人生第一份肯定。
比长歌……还早……
长歌……
雪突然缓了,不再急如飞絮,而是旋转着游丝般自天穹降落,落于一处清净雅致的树林中,遍地梅花……哦,这里是云州梅林……雪落无声,花开无声,隐约听到足音落于雪上的细微的吱嘎之声……长歌呢?不是约好在这里,说有东西给我的么?
步声越来越近,却依旧不见人影,他开始着急,突然有人轻衣薄裳,分花拂叶而来,姿态轻盈如随风飘举,他大喜的迎上,是长歌!
却发现自已怎么也挪动不了脚步。
他惶然回顾,却是弟弟突然出现,还是那个小小少年,牵着他的衣角,欢喜而急切的对他说:“哥哥,你舞得真好。”
心里隐约有些奇怪,云州这年,阿琛不是已经十七了吗?怎么看起来还是这么小?又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长歌却突然向后退去。
他大惊着想追,长歌只越飘越远,她倚着梅树,冷冷看着他,轻启朱唇。
“陛下是舍不得了是吗?”
“陛下是舍不得了是吗?”
……
第九十九章 阴火
声音轻细,清凉宛转,却如黄钟大吕,隆隆响在耳边!
他阗然睁眼!
一入目便觉金光刺眼,令人昏眩,他急忙闭眼再睁开,好一会,朦胧成一团的视野才渐渐清晰……十八金龙在头顶张牙舞爪盘旋飞腾,追逐一轮熠熠红日,嵌了金粉的龙身光辉闪耀,气势凌云,“他怔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龙章宫雕饰十八金龙的穹顶,而刚才竟是离奇一梦。
梦里似真非真,似幻非幻,然而每一幕,都直刺他如今矛盾痛苦难以言说的心事。
萧玦从椅上坐起,注目案上纸卷,风刮动单薄纸张簌簌有声,那些不愿入眼的字眼迅速翻动着,连绵成一道模糊的光影,他盯着那些字眼,发觉不知何时已冷汗涔涔。
……当年,她说,天子无私。
……当年,他说,帝王家事,亦关于国。
……当年,她说,爱臣太亲,必危主身,后宫亦陛下之臣,请陛下无需专宠长乐宫。
……当年,他说,人臣太贵,必易主位,臣弟虽为陛下之弟,但首先应为陛下之臣,九锡之封,王爵之重,请勿轻与。作威作利,有乱朝纲,请勿轻纵,涉罚臧否,请自臣弟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