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被血肉凝住的那刹间,砍下对方的头颅。
为陛下报仇!为陛下报仇!
无声的口号响在每个人心里,渐渐回荡成巨大的呼啸,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只剩下了报仇二字,并以此支撑着奋勇的意志,拼死前冲。
在位九年的西梁大帝,英明仁厚、轻徭薄赋、爱民如子、磊落光明,深得西梁军民爱戴,并以之为自豪,却一遭突变,中道崩殂,战神崩驾于战场,是所有人都不能接受的事。
然而现实森冷如此,逼得人掬泪成血。男儿到死心如铁,合当试手补天裂,奋起泥泞,夜半狂歌,悲风大起,长剑出鞘。静夜战角吹彻雄浑苍茫之声,那声声不尽,回旋往复,不过报仇二字而已。
大战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杀得血气漫天日月无光,到了最后,旷野上渐渐积满了尸体,白衣黄衣交织在一起,混杂着无限淋漓的血色,在日升月落间无声倒下,那一片雪下黛黑的土地,饱吸鲜血,每一块土屑都色呈微红。
燕军在这样悍勇无畏、拼死以上的士气面前终于开始气沮,节节后退,两军原先各有胜负兵力相当,如今西梁军心未堕,势如疯虎,气焰更上一层,而东燕方,隐隐听说女王病发,国师大人正在为她治疗,无暇理会战事,缺少强有力将帅指挥,东燕开始怯惧。
哀兵,必胜。
第三日夜,西梁军已经攻破敌人防御,与此同时,东燕将帅突然惊恐的发现,国师和女王,以及一部分国师最亲信的军队,都不见了。
于是那日西梁大败的一幕,轮回般的很快在东燕军上重演,同时失去女王和国师的东燕军队,立即陷入了张皇混乱,瞬间溃不成军。
兵败,如山倒。
东燕军队也算悍勇,自已明白杀了西梁皇帝,屠了西梁云州,已被西梁视为死仇,就算投降也求不得生路,是以都拼杀至死,而秦长歌的命令,更是简单森然。
“一个也不留。”
西梁士兵,将这个命令执行得也相当彻底。
据说东燕副帅宫阳带领残军边战边逃,最后被西梁军重重围困于一处土坡,绝望之下举刀自裁,临死前向东叩首,长叹曰:“东燕命运不济,竟至逢睿懿皇后重生。”
他身侧一个小队长却是个目光清醒的人物,一刀捅死一个西梁兵,冷冷答:“东燕之葬,只怕非葬于西梁之手,而葬于小人私心。”
随即被乱刀砍死。
三日后,精疲力竭的西梁士兵开始收拾战场,清点伤亡,原地休整,并着手办理护送陛下灵柩回国事宜。
平原上积雪未消,那些掩埋在雪下的血肉和白骨,最终将化为来年春草底肥沃的黑土,扶持着新的遍野葱绿,在风中飘摇。
而那些逝去的万千灵魂,将在西梁风俗的长长的招魂幡引领下,一步步踏回故土。
唯一没有踏上回程的是秦长歌,她带着所有凰盟护卫,离开大军,再次踏上追杀之程。
此仇不报,永不回归。
长风呼啸,凤旗翻卷,未除素服的女子,向着素玄深深拜下,而那白衣男子微微还礼,两人始终,一言未发。
秦长歌谢素玄于当日大乱中及时赶到,抢回萧玦;谢他数日来一直亲自守着那两具冰棺,为她照拂全军未曾休息:谢他于自已一生里最疼痛最惨烈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刻,无声而又坚定的,站在了她身边。
素玄只是深深看着她,此时言语安慰早已无用,一切尽在不言中。
秦长歌施礼,转身,听见身后男子轻轻问,“你……真的不再看他?”
沉默伫立,没有回头,素衣女子仰首遥遥望着前方苍山负雪,她挺直清瘦的背影,这一刻看来寂寥如斯。
良久,她道:气,“……不了……我怕……”
眉睫微微一动,素玄的目中出现震惊的神色,这一生他从未想过,她的口中会出现怕这个字。淡淡一句,重重创痛,万千悲凉扑面而来,窒住了他的呼吸。
以至于当那个背影大步迈下山坡,向着前方头也不回远去,渐渐消逝在他视野很久后,他才能轻轻说出那一句: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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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漫长的、不死不休的追杀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