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的人又在朝堂上参奏徐空月了。”皎皎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望着细柳,“你手中的遗诏,打算何时拿出来?”
细柳在她身边快五年了,先前从未听她提起过遗诏,她几乎快以为她根本不在意这东西了。只是她如今突然提起,细柳免不得心怀警惕。
然而皎皎看着她突然升起戒备的眼睛,淡然失笑,“我只是想提醒你,倘若你那遗诏再不拿出来,恐怕就再无用武之地了。”
知道先帝留有遗诏的人不多,而知道遗诏的人几乎都以为,那份遗诏是握在皎皎手中。只有皎皎知晓,先帝从来不放心将遗诏交到她手里,他在她身边安排一个细柳,再将遗诏交到细柳手中,一方面用以关键时刻制裁徐空月,另一方面又能时刻牵制着皎皎。
倘若皎皎对徐空月再无杀心,那么细柳手中的遗诏还能杀了他。而皎皎只要杀心不消,那么遗诏握在她手里,还是细柳手里,都不再重要。
这两年多时间以来,以齐国公为首的朝廷重臣多次表达对徐空月的不满,指责他身为西南大将,却始终没能将反叛的西南收复。言官更是多次参他懈怠战事,错失收复临南府的良机。
小皇帝对徐空月的耐心也在这两年的各种参奏下,逐渐消磨。近一年,问罪的旨意不断下发到徐空月手中。
开始小皇帝还有所顾忌,只将密旨送到徐空月手中。送去之后,还百般焦虑,来回踱步。最后更是跑到明华殿,问皎皎:“朕这样对摄政王,是否有些不妥?”
皎皎却无比淡定,抬手为小皇帝倒了一杯茶,淡声道:“言官所奏皆有理,陛下所作所为,有何不妥之处?”
得了她这话,小皇帝便彻底安心下来。
后来,责问的圣旨便直接下到军中,最后更是直接在三军面前宣读,以此羞辱徐空月。即便徐空月从未对此有所怨言,但随着他在朝中势力的逐渐瓦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与皇帝早已离心。
只是他如今还手握重兵,对大庆仍有利用价值。一旦西南局势安定下来,想来也是皇帝同他清算总账的时候了。
然而如今,徐空月始终顶着来自朝廷的种种压力,不疾不徐于暗中布置着。
他用了两年时间,彻底搅乱北魏局势——与程毓简同时于背后各自扶植北魏较有实力的大皇子和二皇子,再使之不断相争。一时间,北魏局势彻底混乱,想来没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北魏都很难恢复成先前鼎盛的样子。
与此同时,徐空月还暗中联络南齐,故意挑起南齐与北魏之间的矛盾,促使南齐对北魏发兵,让北魏在自顾不暇的同时,又为南齐的大军压境头疼不已。
在他的种种折腾之下,北魏病重已久的老皇帝终于一命呜呼,而北魏皇城中的夺嫡之争也开始白热化。大皇子与二皇子都不想放弃脱手可得的皇位,与北魏都城开启一场混战。
最后,都城的混战以北魏二皇子占据皇宫、大皇子仓皇逃出都城而告终。
然而整个北魏的混战才刚刚开始。大皇子在徐空月派出的眼线的帮助下,成功逃到南部,与守城的大将汇合。之后大皇子带军占领北魏以南的九城,与占据都城的二皇子继续抗衡。
自此,北魏彻底混乱起来,至少二十年内不能喘息。
消息传回长安,饶是皎皎早有心理准备,仍是被他这番作为震惊到。
她不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少年的时间在北魏布局,又花了多少心思引得南齐对北魏出兵,才能实现北魏如今的这种局面。唯一可以知晓的便是,这绝不是短短两年时间就可以完成的。
她蓦地想起,自从自己的身份被识他破之后,他在朝中便很少做什么,总不会是这些年他的心思一直都放在北魏与南齐身上,才会对她在朝堂之上做出的种种不予反击?
只是当她收到徐空月送上的名单之后,这份疑惑便也随之烟消云散。名单上的都是曾唆使过徐空月废帝自立的官员,他们有的是为了自己官运亨通,有的是为了攀附权势,有的是为了享受权力带来的刺激……
如此种种,唯独没有一个是一心为了大庆的。
看着这份名单,皎皎不由得攥紧了手心。她从前便知徐空月身边聚集着一群牛鬼蛇神,却不知他们竟然已经胆大至此,竟敢数次教唆徐空月称王称帝。
然而还不等她平息怒气,朝堂之上便传来徐空月阵亡的消息。
初初听闻此消息时,皎皎惊得拿不住手中茶杯。
茶杯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咣当”之声。她瞪大眼睛,声音里微微透着颤抖,“你刚……说了……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