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她往后再惦记咱们宁哥儿。”
“眼下宁哥儿也大了,不是小时候了。你且瞧他今日做的事,难道就有道理吗?改日你想着替我传话给他,要他抄三百遍论语。”旋即,荣澜语又叹气道:“可你说得也没错,二姐姐这个性子的确让我不放心。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偏偏我又不能把宁哥接回来。”
“您有空求求咱们大人,大人一定有主意呢。”
“再说吧。”荣澜语一想到今晚只怕老太爷还要在院子里杵着,就觉得头大。说实话,这位老爷子实在是个好人,入府两日半句不是都没提过。
只这一样,非要二人住在一处,实在让她愁坏了。
好在人家老爷子说了,盛京城天气寒冷,等不到霜降就要回去。这样一想,最多也就剩一个月的功夫。
而周寒执显然也对再进正房这件事有些不喜。接下来半月的光景里头,他借口忙于政事,竟每日都子时前后回来。
老太爷熬不住那么晚,早上又起不来,自然没时间看着两个人同房的事。
可怜周寒执一直没睡好,每每回府眼圈都有些黯淡。荣澜语恪尽贤妻的职责,从鲫鱼汤熬到了肘花羹,这才总算补回来一些。
如此熬到了秋分,日子渐冷,盐运司又没开始烧暖炉。在老爷子几番苦劝之下,周寒执终于又恢复了日落而回的习惯。
自然,赴酒宴的时候例外。
而这一日,荣澜语正准备去仙鹤缎坊瞧瞧。但还没等出门,外头便递过来两张帖子。头一张是莫府的请帖,说是三日后府上莫大人要纳一位贵妾,摆上两三桌。另一张则是余衍林的拜帖,说午后有要事相谈。
“看来,莫大人为了这个缺儿,真是没少费功夫。”荣澜语苦笑道:“参议大人还有大半年才要告老,大伙却已经为了他的位置挤破脑袋了,说出去也真是可笑。”
“二姑奶奶还没等生个孩子出来,新来的贵妾就已经登门了,又是没落的大族出身,只怕不好对付啊。夫人,说起孩子的事……”
新荔的话还没说完,荣澜语赶紧清嗓子佯装求援道:“先不提孩子的事。你看,另一张拜帖是余衍林送来的。可如今我这身份,见他到底不合适,你也帮我拿拿主意啊。”
新荔被哄过去,果然忘了提孩子的事,接过请帖瞅了一会,呀了一声道:“夫人您没瞧见,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呢?!”
荣澜语再接过来一瞧,果然见下面另注了一行小字。
“为宁哥儿进尚文阁一事,急。”
“他有本事能把宁哥儿送进尚文阁?”荣澜语果然意动,举着请帖的手冲着新荔递过去。“你看,是不是这个意思?!”
新荔点点头。“您之前不是说,余家公子如今进了翰林院做事,虽然还没有官职封下来,可在尚文阁也算能说得上话的人物了。”
“尚文阁是有钱都未必能进去的地方。那书院直属于翰林院,一向由翰林院的夫子们管理教习,算是大盛朝里头最好的学府。偏偏那些老夫子们又眼高于顶,管你什么三品四品,只有跟翰林院有瓜葛的官,在人家眼里才是官。当初余家表哥进尚文阁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花了余家多少心思。若不是因为祖上出过一个大学士,他只怕还进不去。”
荣澜语絮絮说了这么多,一双鹿眸又闪着光道:“要是宁哥儿能进尚文阁,往后一定能混个一官半职,可比在莫府里单独请先生强上百倍。再说,尚文阁虽然门槛高,却能让学子们住下来,而且还允亲人时常探望呢。”
被她这么一说,新荔也高兴了。“那咱们就去尚文阁。”
“但愿,余家表哥真能有这个本事吧。”荣澜语将请帖放在桌案上,双眼难掩希冀。
宁哥儿的前途,是荣家兴旺的关键。
宁哥儿若真有出息,那往后洗清父亲的罪名,让父母免于流放之苦,或许也是可能的。
秋分的光景真是惨惨淡淡,可周府却依然一派清丽之景。掉光了桂花的树被精心缠上浅色丝绸,随风飘起时,如彩蝶纷飞。
自然,也不是贵重的丝绸,而是绸缎铺子里裁剪剩下的那些。
府里的地面被修得齐齐整整,扫得干干净净,连一片枯树叶都瞧不见。这就更减轻了秋的肃杀气氛。
红檐下挂着羊皮角灯,上头画着陶渊明和南山下的菊花,雕饰精美绝伦。
这样的府邸,真真住起来便只剩舒坦。
见惯了翰林院落叶的余衍林在一进府门的一刹那便觉得心头一暖。他不用问就知道,处处精致的设计全都出自于自己的表妹之手。
毕竟,从小她就是心思最奇绝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