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太史阑仰首,讥诮一笑,过去牵了邰世涛的手,两个护卫想拦,被太史阑冷冷一看,慌忙缩手。
“世涛。”太史阑声音不高,却很清晰,“你记住。便是亲戚家人,也难免重利、薄义、寡恩、偏狭,不堪依靠。你唯一能靠的,是足够勇敢的你自己。”
邰世涛沉默,良久道:“姐姐教诲,世涛一生不忘。”
他语气沉缓,面无表情,看来当真和太史阑有了几分相像,先前略有些佝偻的腰也终于挺直,小小少年,此刻满身风华。
成长,有时或许得等时间慢渡,但更多时候,是在瞬间长大。
原本一脸难堪,欲待移动脚步的邰柏,停住了脚,脸色发青。
“就这群坏事都做不利落的草包,争什么魁首龙头?”太史阑牵着邰世涛,在一室或震惊或尴尬或惊恐的目光中,大步而去,留下声音琅琅,响彻天际。
“谁要亡我,我必灭他!”
第一卷此心倾第十五章春光煦煦,有美一人
事情开始得轰轰烈烈,完结得灰头土脸。
没有什么比快死的人证更有力,真相还是那么狗血简单——墨荷是怀了孩子,却是邰家三房五少爷邰世成的,邰世成让她来构陷三少,事成后保她全家在府中谋得好差事,否则就把她卖到窑子,赶走她全家。
这事一出,被狠狠打了一顿的自然换成邰世成,并且被当即剥夺了名下三处铺子,又被送到衮州别庄,修心养性去了。
随即三房回家省亲的二小姐邰世梅,也被迅速送回了她那公婆啬刻的婆家。
邰世梅,就是邰世兰死去那晚,帮邰世竹压住邰世兰的圆脸女子。
太史阑懒得去管具体的处置,也不让邰世涛去管,她对所有所谓的处置,都很不屑。
邰似成的伤会好,铺子还有机会拿回,“修心养性”自然也会有“改邪归正”的那一日,正如被送回婆家的邰似梅,虽然被勒令这个二月二不得回来,但下一个二月二,还是会回来的。
邰世涛没有表示异议——他现今算是明白了,永远不要指望别人为你主持公道,有本事自己将来一一清算。
因为这个插曲,那套书终究没有被打开,邰世涛连书房都不进了,倒是开始打包包袱。
次日,二月二。
二月二,龙抬头,小仓满,大仓流。
这一日,撒灰引龙、熏虫避蝎、祭龙王、敬土地、嫁女住春、童子开笔。闺中停针线,恐伤龙目,不洗衣,恐伤龙皮。
这一日因士庶在郊野游玩,又为挑菜节。
晨间,家家杀鸡敬祖,煎黍米糕,邰府的公子小姐们哪里还有心思吃喝,都命将吃食打包,坐了车,浩浩荡荡往鹿鸣山而去。
太史阑才不打算去,她总觉得那个晋国公是个麻烦吸引体,这种一看就浑身长满心眼的家伙,多半外表玉树临风其实坏得脚底流脓,想要长命百岁就得划地绝缘。
她带着邰世涛从后门悄悄溜出去,在街上乱逛,街上却空荡荡的没人影,连店铺都基本关了门,人都跑鹿鸣山过节看国公去了。
太史阑有点奇怪,不过庆祝一个节日,不过一个晋国公要走,至于这么万人空巷吗?她却不知道,今日这世家子弟斗诗,大家闺秀斗艳,其实也算是安州府和晋国公私下达成的利益交换,斗诗胜出的子弟,晋国公将会提携他,答应安州府一个重要的请求,斗艳胜出的女子,则是安州官宦世家给晋国公的“回报”。
这并不仅仅是简单的一场玩乐比试,关系到个人前途乃至整个家族甚至安州的前途,不然也不会出现邰世成不惜一切陷害邰世涛的情形,而对安州这些最高不过四品的官员来说,自家女儿与其做普通官家的主母,还不如做晋国公的妾,别看国公似乎不涉朝政,容家在朝在野的力量,天下谁敢轻忽?攀上容楚,便是一世坦途。
这些事,今日参加的人几乎都知道,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太史阑和邰世涛而已。
“姐姐。”邰世涛很无聊的样子,频频往鹿鸣河方向张望,“今天街上没意思,还不如回府去看看‘神工弩’。”
“什么神工弩?”太史阑随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