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单子,慢慢走近人群。
寒门子弟们面色都很古怪——激动、紧张、担忧、犹豫……人人都僵硬不动。
太史阑从他们面前慢慢走过。
大多人犹犹豫豫不敢接,手伸出来,又缩回去。不敢接的,太史阑看也不看,直接走过去。
她无兴趣多事,也无兴趣做寒门领袖,她只要公平,只要在任何地方,不低人一等,拥有选择自由的公平。
自己都没勇气站起来的懦夫,她不扶。
走了一圈,没人敢接,她将单子叠起来,准备撕掉。
景泰蓝一直愣愣看着她的举动,忽然拉了拉她衣襟,太史阑蹲下身。
“他们为什么不要?”
“因为他们没有勇气。”太史阑看着孩子清澈的眼睛。
“你给他们……”景泰蓝胖胖的手指头指向那些人,被这孩子指住的人,都羞愧地低头。
“没有勇气的人,给了,他们也握不住。”
景泰蓝似懂非懂地听着,人们在孩子清亮而不解的眼神里,目光躲闪。
太史阑伸手撕单子。
一只手按住了她,是苏亚,她当先取了一张。
又一只手伸出来,手白白细细。
水蛇腰小白脸攻萧大强,拿着选课单转手交给熊小佳,对太史阑笑了笑,“小佳想当个真正的战士。”
疤脸大汉熊小佳,也抽了一张交给萧大强,“强强适合学箭术。”
两人含情脉脉互视一笑,互相搂住,齐声道:“给学就学,不给,大不了我们私奔去!”
景泰蓝热泪盈眶四十五度天使角仰望。
太史阑默默抚平了臂上的鸡皮疙瘩。
有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默默走出来,虽然他们神情不一,或坦然,或闪躲,或犹豫,但最终还是顶着二五营高官们的目光,选择抽去了选课单。
太史阑发现,女子几乎都选择了支持,在二五营,女子是真正凑数的那一群,地位最下等。然而地位的低下,不曾抹去深藏的血性。
自古,风尘女子多奇人。
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只手,飞快地抽去一张选课单,速度之快像生怕自己反悔,动作之躲闪像生怕被人看见。
是沈梅花。
渐渐没有人走出来,太史阑数了数,还差一点。
她也没什么遗憾,将剩下的选课单抛了抛——那些选择站出来的人,即使今日没有成功,也已经在心中种下了不甘的种子,终有一日,萌芽绽开,起于自我的山河。
景泰蓝忽然走了过去。
他捡起地上的单子,抓在手里,摇摇摆摆地走到那些没拿选课单的寒门学生面前,笑呵呵偏头看着他们。
大家都以为,这娃娃大概是要把单子塞他们手里,人人脸色苍白,紧张而犹豫不决。
太史阑抱着胸,看着她的半路儿子,想知道这几天的教育成果。
景泰蓝砸吧砸吧嘴,选了一个看起来最高大彪悍的寒门学子,拿了一张选课单,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然后,解裤子。
“哗啦啦。”
一泡尿精准地撒在单子上。
单子迅速渥软,烂掉,泡散在泥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