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屋内烟气袅袅,太史阑姿态悠闲地坐在他对面,不由皱了皱眉,心里有种诡异而不安的感觉。
这种诡异的感觉,在他发现手腕上的伤口时,更加明显,他盯着那伤口,不明白这是什么时候造成的。
“你怎么在这里?”他想了一下,并没有询问伤口的事,道,“你刚才拿的那东西呢?”
“什么东西?”太史阑一脸平静。
李秋容斜眼瞄着她,森然道,“太史阑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不敢杀你?”
“是。”太史阑毫不犹豫地答,顺手将一张纸哗啦啦在掌心翻着。
李秋容给她气得脖子一梗,青筋都爆了出来,抬手就要拍桌子,手还没抬起来,太史阑哗啦一下将纸一掀。
“刚才听李公公说了一个精彩的故事,怕自己忘记,我还请李公公记录了一遍,李公公要不要看看?”
她将纸平平推了出来。
李秋容头一低,看见上头宫廷秘辛,眼神一直,满头的汗哗啦一下浸了出来。
“这故事很有意思。”太史阑道,“我已经命人去刻版,收藏在我的密室里,不知道到时候誊印出来,会不会成为一本畅销书?”
“太史阑。”李秋容手指都在发抖,却仍然勉强维持着平静的呼吸,“咱家不明白你的意思。”
“公公不需要明白。”太史阑淡淡道,“我只是请公公看看这故事值得刻印么?”
“如果有人不怕死的话,或许可以。”李秋容垂下眼睛。
“匹夫一怒,血流三尺。”太史阑道,“公公是想效仿匹夫?不过你眼前也有一个匹夫。匹夫一怒,故事满城。还是情节曲折,人物鲜明的当朝皇家故事。”
“太史阑。”李秋容又沉默了好久,才一字字道,“你用的是什么手段?”
“公公想必知道的秘密太多,不吐不快,而我看起来比较值得信任,所以公公和我一见如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太史阑的表情像在探讨。
李秋容险些给这话气得翻白眼。
室内气氛沉默下来,李秋容阴沉着脸不说话,太史阑无聊地转着笔。
她就坐在李秋容对面,不遮不掩,李秋容盯着她,觉得自己有一万个机会顺手拍死她,拍死这个让太后烦心,也让自己郁闷的女人,可是一万次想来想去,依旧不能。
而且他也开始觉得恐惧——这个女人到底用什么办法,竟然从自己嘴里撬出了秘密?
行走宫闱多年的老太监,在那黑暗幽深宫廷中蹑足无声,见过太多秘密,参与过太多深潜的计划,如果不够嘴紧,不够忠诚,早已是金水井下白骨一堆。
他连梦话都不说的。
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样青天白日下,敌人府邸中,最不可能的情境里,发生了最不可能的事。
他终于抬头,再次认认真真看了太史阑一眼。
就这个平凡的女人,一次次令太后惊讶,生气。别人不知道,他知道那些夜里,宗政太后强撑着回宫之后,多少次半夜发狂,赤足而起,将身边可以摔的东西统统摔碎,再站在锦绣华毯之中,披发痛哭。
那些深浓的夜里,宫女都远远避开,只有他陪着她,看尽她的燥郁与泪水。
他曾不以为然,以为这女人不过运气好,以为她不过是仗着容楚相助,然而今日,他忽然觉得,也许她,真的是宗政太后最大的敌人。
她给他的不可掌握感,恐惧感,不确定感,这王朝里只有容楚曾经让他感受过。
晋国公府里一场无声较量,让他噩梦了好几天。
如今这个女子,让他仿佛看见另一个容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