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兵不动,无人进入静海城。
山不来就我,我就到山前去。太史阑从来不是一个被动等待的人,她给天纪、折威、水师统帅都下了帖子,邀请他们十日后赴宴。
宴席并没有设在总督府,甚至没有设在静海城,而是选在了静海城外三十里,靠近黑水峪村的一处“海天台”,那里背山面海,台下有一片“刀岩”。所谓刀岩,是当地海边一种独特地貌,岩石被山风海水长年侵蚀,最后坚硬薄利,一片片宛如竖立的长刀,不小心碰上去就是一条和刀痕差不多的伤痕,那些被海风吹得皮肤最粗糙的渔民,也不敢轻易用赤脚片子去试那些可怕的岩石。
在很久之前,这也是海鲨用来惩罚并处死背叛者的天然刑场,将受刑的人用渔层层束紧了往里一扔,便如身受千刀万剐,最后在岩石片上风吹日晒,化为枯骨,坠落石下缝隙,以至于很多年以后,这些刀岩之下的缝隙里散落枯骨,有些已经和石头长在一起,难以分辨。
这种地方,谁的大军都进不去,太史阑在此设宴意思很明显——我不会设下埋伏杯酒释你们的兵权,你们也别想带兵而来给我来个下马威,大家比的是各自的胆量,敢不敢海天台上赏枯骨,刀岩石间来一杯?
帖子是发到几大军营的,但不知怎的,静海城的百姓却很快都知道了,大家都很兴奋,因为这么多年,刀岩越发锋利,真如刀山在前,已经没有人敢于穿越那片刀岩,到海天石上站一站了。
如今几位大帅豪情大发,要到那里去喝酒,这真是何等波澜壮阔、笑傲江湖的“海天盛宴”!
消息越传越烈,万众期待,人人讨论,到最后将军们就算想装聋也装不成,想不去也不敢不去——不去便成懦夫,千夫所指,连自己的士兵都瞧不起你。
所谓民意绑架是也。
是日,折威统帅黄万两翻翻帖子,抖了抖二郎腿笑道:“这女人越来越辣,老子欠下的帐看样子不得不还。嘿,妥妥儿的亏本生意!”
是日,刚刚赶到信节岛天纪军驻地的纪连城脸色阴沉,将请柬一挥在地,“她玩多少花招,也别想从我手里夺走一个兵!世涛,你到时随我去!”
是日,静海水师总统领乌凯展开了一封信,信是从丽京来的,信的内容是什么没人知道,乌凯的幕僚只听见将军长叹了一声,“国公,此事甚难啊……”
国公爷此时还在写另一封信,是写给火虎的。
太史阑这次离开丽京,没有再用他的任何护卫,容楚只好写信给火虎,希望能获得一些信息。
信里也没说什么,东拉西扯,问些太史阑的生活习惯啊,吃些什么喝些什么啊。
他当然另外给太史阑也有信,生气归生气,关心还是要关心的,但却不问饮食起居,只关照她行事不可过急,不可太过强硬,得饶人处且饶人,万万不能将那一窝都逼急了联手起来对付自己。
太史阑的“海鲨——官场——军队”三段式处理顺序,也是他的建议。
容楚把信封好,想了想,又叹口气,命人在随信送去的包袱里再加上几只上好的千年人参,随即命加急送出。
赵十三,哦不今年叫赵十四了,还没来得及把信送走,外头传来了咳嗽声,容楚抬头一瞧,老爷子严肃的脸和妹妹天真的脸都贴在他房上头窗户上呢。
容楚懒洋洋站起来,对父亲的方向躬了躬,又没骨头似地躺下去了。
他自从太史阑走后,就说自己腰痛,又开始“养病”。
容弥板着脸走进来,眼神却是无可奈何的——这个儿子,自从太史阑跑掉就这死样子,也不见他生气,但也不见他高兴,该做的事他还是会做,但整天懒懒的,让人瞧着心里空空的,抓挠不着。
容弥想着便有些恼火——他给太史阑塞一嘴泥都没找她算账,她自己跑掉,这不孝儿子是要把帐算在他头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