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如果没有酒,没有谈兴,很难拖延很久。她开口寻找话题,慢慢谈到朝政。
提及朝政便不能不提到南方战事,提到南方战事便不能不提到一个人,这个名字第一次从景泰蓝嘴里出来时,宗政惠当没听见,当景泰蓝滔滔不绝开始说起太史阑在静海的举措时,宗政惠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她擎着杯,淡淡道:“太史将军其实……”
“哦太后,”容楚忽然微笑道,“您大概还不清楚最近的朝臣等级变迁。太史阑已经拜援海军元帅,您该称她一声太史元帅了。”
宗政惠手微微一顿。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转眼她就想到这个元帅代表什么意义——向来只有外三家军统帅才能称元帅,如今新建了援海军,并拜她为帅,意味着援海军将不会再是一个临时组建的大营,会成为外四家军之一,天下军权,有四分之一归了太史阑!
再往后,以太史阑的凶悍,很可能在朝廷帮助下,或蚕食或吞并,将外三家军也纳入麾下。
兵权!
一想到至关重要的军权,真的这么顺理成章地到了那女人手中,宗政惠便觉得心内的火,呼啦一下烧到了脑子里。
她将酒杯重重一搁,酒液哗啦一下溅出,泼了她满手,宫女赶紧上前要替她擦拭,她不耐烦地推开,尖声道:“陛下!你是昏聩了吗?你这旨意为何当初哀家没有瞧见?还有,外三家军军制未改,这又来个援海军帅,你是愁我们蓝家天下还不够被人觊觎吗?”
景泰蓝从饭碗里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含着筷子,呜哩呜噜地道:“……现有军制达到一定人数,自然升制。太史元帅任元帅无需朝廷决议,只需兵部上折,三公批红就行了……太后……您为什么要生气……”
“太后此话还是打住在今晚吧。”容楚在一边慢悠悠喝汤,“外三家军忠心王事,苦守边疆。多年来功勋彪炳,是我南齐股肱之臣。太后您这话说多了,可莫寒了天下将士之心。”
宗政惠一窒,这才想起自己激愤之下失言,竟然连心中暗藏的担忧也说了出来。她吸了口气,衣袖一拂,正要说话,景泰蓝忽然揉了揉眼睛,困兮兮地道:“母后,朕困了……”
“那便送陛下回寝宫。”宗政惠探头看看外头天色,有宫人道,“外头起风了。”
景泰蓝迷迷糊糊对外头一看,天色深黑,月光幽冷,一阵风过,宗政惠在他身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一声叹,叹得景泰蓝汗毛倒竖,他忽然想到刚才那个“白影子”,抖了抖,抱住了近侍,颤声道:“朕……朕不想出去……”
“那就留下来吧。”宗政惠很随意地道,“夜里风大,路上还容易着凉。”
景泰蓝犹豫了一下,宗政惠又道:“不然陛下你先去睡。哀家和国公再谈谈公事。等你睡着了,请国公送你回日宸殿,如何?”
景泰蓝咬着手指想了想,终究不愿意走夜路,点了点头。宗政惠便命跟随他的近侍去安排床铺,并没有让自己的人跟过去。
容楚一开始似欲阻止,看她这样的安排,也就没有说什么。低头慢慢吃菜。
宗政惠心中冷笑——只要她留了皇帝在这里,容楚就绝不会走,哪怕此刻留下其实不便,他也装傻。
他装傻,她自然也装傻。
门外忽然有传报之声,宫人回来报说,日宸殿陛下身边的陪读,看陛下尚未归,怕陛下回去时着风,过来送披风。
宗政惠笑道:“还怕哀家这里没披风,巴巴地让人送衣服来。”便命进来。
人进来之后她一怔,没想到是这么小的孩子。都不过四五岁模样,一色的青绸小袍子,圆圆的脸,拜见她时一脸的紧张。其中一个尤其羞涩,垂着眼不敢看人,手中的披风,竟然是连帽的,也不知道这个季节,要这么厚的披风做什么。
宗政惠原本有几分担心,此刻一看这么小的孩子顿时放心,因此显得分外大方,笑道:“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