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围了上来,这次把护卫也围在了中间,让沈谣很是头疼。
“都让开,我哥哥受了重伤,你们若再这般围着他,他怕是没命出这关阳县了。”沈谣冷冰冰的声音一瞬间隔开了喧闹的世界。
百姓们被眼前冷着一张脸的小姑娘虎了一跳,瞧着冰姿玉颜的仙子模样,但那眉眼却是凶巴巴的,仿佛谁再说一句,立马便要上去砍人。
一个小娃娃正啃着串冰糖葫芦不小心粘在了衣服上,正要跟身边的母亲说话,却被沈谣狠狠瞪了一眼,小娃娃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
韩七趁着这个功夫忙把沈翀扶上了马车,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朝送行的百姓挥手道:“都回去吧,回去!”
百姓们却不肯走,追随着马车直出了关阳县地界,才肯停下。
车厢外的沈书等人长长出了一口气,他们生怕这送行百姓中混着别有用心之人,比如说张希远的走狗派人来刺杀什么的。
他们可是提心吊胆了一路,这下总算没人跟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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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江南的《蚕豆谣》,是一首民谣。
第64章 离去
沈谣看了看窗外,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人心真是反复无常,昨日我觉得这群人狼心狗肺,实在可恶,今日又瞧着他们热情知恩,观之可亲,又不像是恶人。”
她扬起脸,一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她问道:“上河村受灾的百姓真的不恨哥哥吗?人性是善是恶?这些人会不会是害怕你回京之后报复他们,才做出这些伪善的行径?”
沈翀笑了笑:“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1]。水无常势,人无常形,人性不分善恶,全看后天环境影响,因势成性。”
“昨日有人在暗中策划引导舆论,百姓被恶引导,一时耳目闭之,才酿成了恶,今日由善主导,百姓耳目清明,辩出善恶,这才有了今日的善。”不仅仅是沈谣,便是他自己也感触良多,从前在书本上,在学堂中看到的学到的都是他人之言,只有切身感悟才知晓其中道理。
沈谣想了想道:“我师傅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人性中兼有善恶,但看因缘,有的向善,有的向恶。凡有人的地方便始终存在着善恶之争,便是我们自己,在内心深处,自己跟自己也在争斗。”
沈翀含笑点头,眼底似是蕴藏着星辰大海。
沈谣板着一张小脸,很是认真说道:“人们常说医者仁心,救人不分贫贱,不分善恶,但我不想这样,我讨厌的人,便是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会救他。”
听到这话,沈翀眉毛不由一挑,眼睛也瞪大了几分,他摸了摸沈谣的头,笑道:“你又不是圣人何苦拿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凡事只需顺应本心便可。”
沈谣闻言不由一笑,她身边的所有人里唯独沈翀最懂她,且他不会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最是善解人意。
在郴州休养了些时日,沈翀的身子在沈谣的精心调养下已恢复了不少,他将在关阳县搜集到的张希远罪证尽数整理送往京中,又往朝中递了折子,将关阳县近日发生的灾情尽数写在折子中。
郴州知府也同样往朝中递了折子,将沈翀治水经过一五一十写入奏折中。
不久朝中掀起轩然大波,一个七品的县令竟敢公然谋害朝廷命官,更至数十百万性命于不顾,实在是禽兽不如。
弘光帝当即便在朝堂发下旨意,张希远被判了诛九族。
消息传到郴州,沈翀不由叹了口气,张希远逃走时并未带走妻儿,只在外地游学的长子失去踪迹,其他人等皆免不了一死。
这也是沈翀当时忽略石门水库的主要原因,他未曾料到张希远心肠歹毒至此,竟罔顾妻儿性命。
沈翀立了大功,皇帝下旨要他回京受赏,体谅他身子不适,宽宥了些时日。
“这药怎么与昨日味道不一样?”沈翀皱了皱眉,将手掌的汤药用勺子搅了几下。
沈谣不禁咋舌,怪不得哥哥如此好美食,原是长了个精巧的舌头。
“你不是嫌药太苦了么,我昨日更换了几味药材,你且尝尝,是否没那么苦了。”
“真的?”沈翀不大相信,迟疑道:“还有些烫,我待会儿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