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究竟是什么身份?”短时间内沈翀没办法调查出蓝氏的身份,而这点也是他最关心的地方,蓝氏的身份究竟会不会害了沈家。
虽然他心中明了就算蓝氏是罪臣之后,以魏国公府的地位,她的身份也害不了整个沈氏宗族,顶多祸及沈濂一家。
“蓝氏曾是汉王府的一名绣娘,当年慧昭太子被冤杀,其中一项罪名便是私制皇袍,这件龙袍乃蓝氏在汉王授意下所制,龙袍最终出现在东宫,慧昭太子被诛杀后,汉王阴谋败露满门抄斩。”西宁候秦洵之言语平静,似乎说的是极平常的一件事。
再往后蓝氏如何逃出升天,又如何嫁入沈家,沈逸究竟是谁的儿子,秦洵不肯再透露任何一个字。
沈翀也不打算从他口中问出结果,以蓝氏犯下诛九族的大罪,与她有任何牵连都将祸及身家性命,即便是秦洵也不敢贸然认下沈逸,能够留他一命已是难得。
如今沈鲤已死,而他的家中竟未曾留下任何与西宁侯有关的证据,想要指证西宁侯唯有陈得财一途,如今陈得财已被青阳县令捉拿,想必人也已经到了西宁侯手中。
沈家遭此遭劫皆因子孙不睦,让外人有了借刀杀人的机会。
望着沈翀离去的背影,西宁侯秦洵不由眯起了眼睛,冷哼道:“倒是我小瞧了这世家子!”
秦洵身后走出一儒衫老者,谈曰:“此子智虑过人,日后不可小觑。”
若不是沈翀步步紧逼,秦洵不会选择弃车保帅,更不会暴露自个儿的身份。
回到沈宅,沈翀将前因后果告知族长,后者听罢身子晃了晃,在沈翀的搀扶下坐回椅子上,他拿出烟袋锅子点了烟,咂摸了两口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将沈鲤开除家籍,沈濂一家移除宗族。”
沈家先祖曾留有家训:后世子孙仕宦有犯赃滥者,不得放归本家,亡殁之后,不得葬于大茔之中。不从吾志,非吾子孙[1]。
在本朝开除家籍是比要人的命还厉害,沈鲤做下此等丧尽天良之事,即便他还活着,家族也容不下他。
至于沈濂他生前设义学、给义粮、置义冢,凡利族之举,力所能为者,无不为之。他未做伤天害理之事,但他娶了蓝氏便是陷家族于危难,况且沈逸还活着,他活着一日,沈家就不能放心。
“秦氏早欲除沈家而后快,值此危难之际,沈氏上下更应该同仇敌忾。”沈翀依旧不改初衷,他来青州的目的便是说服族人与魏国公府共进退。
族长道:“家之兴替,全不系乎富贵贫贱,在乎人之贤不肖耳。沈家本不欲掺和朝廷纷争,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既然避无可避,便只能迎头而上。你放手去做吧,那些个老家伙心里明净似的,早几日便与我打过招呼了。”
“您放心,我定不忘本心。”沈翀心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却高兴不起来。沈家自诩清流,如今却要掺和进皇权之争,实在是有愧先祖。
族长语重心长道:“知足之足,常足矣。”
沈翀点了点,复又道:“宗祠重建之事便交予魏国公府,此事说来与魏国公府脱不了干系,便由我等略尽绵薄之力。”
宗祠损毁严重,重建势在必行。这几日族长已请了德高望重的法师在宗祠做法事,以四十九天为满。
做法事同样劳神,从启道场、告诸神、做回向、告功曹……渡桥解传等一整套法事做下来,族长原本半白的头发已然全白。
沈翀为这位睿智的老人忧心,“伯祖父还望顾惜身子,沈家还要靠您撑着。”
族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扯出一抹苦笑:“我这把老骨头一时半会死不了,放心!”
沈翀离开时,夜已沉,寒风肆虐,他紧了紧衣衫缓缓步入黑暗中。
青州,沈宅。
“姑娘!林少爷怕是不行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动了沈谣,顾不得梳洗打扮,她快速穿好了衣裳,长发未挽,披上狐裘便急匆匆出门,迎面一阵寒风吹得她嗓子发紧,面上的热气一股脑吹散。
林泽熙伤得很重,那日大火折断的房梁塌下,断口有一半斜插进他的膝盖,一只腿保不住了,加上吸入了大量的烟尘,身上的烧伤也很严重,这几日虽有沈谣悉心诊治,但一直未曾脱离危险。
沈谣在赶过去的路上恰好遇到了林锦瑟,同样的披头散发,见到沈谣她面色一凛,忽又软了下去。
守在门外的丫鬟立即为两人打了帘子,迎面一阵烘人的热气,沈谣大惊,脸色微变急问道:“快将屋内的碳火都撤出去。”
“这大冷的天,你想冻死我哥哥吗?”林锦瑟拦在门口不让人端走炭盆。
“到底谁是主子,还不快去!”相比林锦瑟这位表小姐,六姑娘的话自然威慑十足,丫鬟们哪儿敢违逆纷纷将火盆子抬了出去。
沈谣疾走几步来到床前,见到站在床前的盛大夫忙问道:“如何?”
自林泽熙烧伤后情绪一直不稳定,疼痛让他无法入睡,即便服用药物安睡依旧躁动不安,常常在惊恐中醒来,最近几日甚至出现了谵语,时常大喊着:“着火了,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