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广平自知事情败露,已于昨夜,在牢内畏罪自杀。”
徐允嘉语气平淡地补充。
李成元大惊,如今何广平离奇死亡,那些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凤尾坡崇宁军十万人中的十三个活口句句证词皆指向他。
“李大人,怎么忽然不说话了?”谢缈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去,这阴冷的牢狱里,燃烧的火光跳跃,照见他那张眼眉带笑的面庞,语带讥讽,“不是要我明鉴吗?”
如此近距离地望见这位太子殿下那一双笑眼,李成元一霎汗毛倒竖,阴森寒意顺着脊骨爬上来,他嘴唇抖动着,半晌才艰难开口,“殿下……是早就想好这一步了么?”
是在窦海芳上奏之前吗?
是在那之前,就将他查了个底儿掉,否则怎么能这般真真假假的,将他与何广平之间的事牵连进更大的阴谋中去?
若此事太子都能查得到……那么戚家呢?
李成元心中骇然。
怪不得,怪不得他之前要将戚家那孤女认作义女时,太子会是那样的反应……
那时他还以为,是太子性子乖戾,故意与陛下为难。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这件事,你那堂兄可有份?”
谢缈不但不答他,反将剑刃轻抵李成元的脖颈,慢悠悠地问道。
剑刃冰冷,极为锋利的棱角轻易划破李成元的皮肉,他甚至不敢看眼前这少年的一双眼睛,浑身抖如筛糠,但听少年提及李适成,他仿佛终于窥见隐秘的一角,忽然恍悟那位坐在龙椅上,言他们李氏兄弟有从龙之功的帝王最真实的打算。
“万般过错,皆是我李成元一人所为,”
李成元面如死灰,垂下头,憋红一双浑浊的眼睛,几乎是从齿缝里吐露出一句话来,“我堂兄李适成……不知情。”
谢缈面上的笑意收敛,指骨用力的刹那,剑锋刺入李成元的肩胛骨,惨叫声有些刺耳,他冷眼看着这老东西狰狞狼狈的面容,嗓音轻缓,“李氏兄弟,真是好得很。”
抽出剑刃,殷红的血珠顺着剑锋滴落下来,谢缈转过身往外走去时,徐允嘉便立即命韩章带着认罪书上前,沾了血的印泥按在李成元的指腹,接着便在纸上留下一道红痕。
戚寸心一早便去了九重楼,直至黄昏时分未在紫垣河畔等到谢缈时,她才听赶来的掌事宫女柳絮说,太傅裴寄清的亲子,南黎荣威大将军裴南亭今晨自绝于天牢之内。
那是谢缈的表兄。
而大理寺遣人捉拿了刑部尚书李成元,此时谢缈正在天牢之中审问,戚寸心听了,当即便决定先回东宫等他回来,再去裴府探望裴寄清。
想起那一身文雅气度的老人,总是孤零零地立在院中修剪那常年油绿的松枝,戚寸心也不忍去想,这突然而至的丧子之痛,会带给他怎样巨大的打击。
走入朱红宫巷时,戚寸心忽听身后有一道声音传来。
她回过头,正瞧见那身着黛蓝锦衣的青年不知何时已立在不远处,他身后跟着几名宫娥太监,或见她回过头看向他,他便朝她笑了笑,又走近几步。
戚寸心认得他的脸,是之前在宫外长街上,奉旨来寻谢缈的二皇子谢詹泽,于是她轻轻颔首,唤了声:“二哥。”
“我正要去阳春宫见我母妃,太子妃可是要回东宫?”
谢詹泽脸上挂着温雅的笑意,说话的声音也是轻柔缓慢的,像个话本子里的谦谦君子。
戚寸心应了一声,却也不知道再同他说些什么,便道:“那二哥,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便转过身。
但谢詹泽在后头,却在看她腕上偶尔显露的那只银铃铛,铃铛未响,便代表寄香蛊虫还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