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有东西滴落下来落在她脸上时,她以为是忽然而至的小雨,可指腹抹下来的,却是点滴殷红的血色。
一股子寒意顺着后脊骨爬上来,她一抬头,便望见楼上的木栏杆跪着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他的额头抵在栏杆上,脖颈间血肉模糊的血口子里流淌出来的血沾染栏杆,混合着那些歪七扭八躺倒在楼上的其他人的血液一同滴落下来,犹如血雨。
只在她发愣的当口,徐允嘉和韩章也从外头飞身进来,她回过神来,便连忙顺着沾血的楼梯往上走。
子意大力推开楼上那道紧闭的房门,夕阳的余晖趁机涌入,在浓重的血腥味中,那光亮照见了满地的尸体。
铁栏杆早就散了架,全都散在地上,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缩在角落的徐山霁和他的那几个小厮不断发出惊惧的抽气声。
那雪衣少年腰背直挺,沾了满身殷红的血迹,便连那张冷白无暇的面庞也留有星星点点的血色,他手中握着一柄纤薄的长剑,仍有血珠顺着剑锋滑落,他站在那些尸体中间,在那道门被推开时,便迎着光线用一双漆黑郁冷的眸子平静地望向她。
“快过来帮忙!”
丹玉正将秦越制住,为避免秦越咬破齿缝中的药囊自杀,他一手大力地掐住秦越的下巴,此刻见了戚寸心身后的徐允嘉和韩章,他便连忙喊道。
徐允嘉如风一般掠入门内,一出手便听骨头一声脆响,他十分利落地卸了秦越的下巴,让他没办法再咬合,又从他齿缝中取出那颗药囊。
少年衣袂带血,提着剑走到秦越的面前,沾血的剑锋轻贴秦越的脸,“卧蛇岭的寨主如今真是落魄了,不然怎么就做了彩戏园的管事?”
秦越乍听他此言,瞳孔便微微震颤,他似乎是到了这一刻才猛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你……早就知道。”
他的下颌骨才被徐允嘉复位,说话明显十分艰难。
“你不是也知道我不姓沈,而姓谢?”少年低睨他,手指轻蹭过脸颊的血迹,“秦寨主此番未免太贪心了些,除了想要徐家兄弟的命以外,你还想要我和我妻子的命。”
他嗤笑,“凭你?”
秦越面如死灰,嘴唇微动,却是什么也没说。
“灭你卧蛇岭的是永宁侯徐天吉,你想报复他这没什么稀奇,”谢缈一撩衣摆,在丹玉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可又是谁在向你买我与我妻子的命?”
秦越作为卧蛇岭几万山匪的老大,他统领卧蛇岭这么久,靠得自然是他的一身武功。
他是山匪,不在江湖武林之列,常年也只是与卧蛇岭周边的官兵发生冲突,他名声如此之大,却终究没有在江湖上露过面,没人知道他的模样,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姓。
他武功极高,便连丹玉方才与他交手也吃了闷亏,被他打了一掌,胸口到现在还疼得厉害。
“看似是我请君入瓮,”秦越死死地盯着坐在面前的这个少年,只见他手中的剑,衣摆的血,秦越心底便被无限的寒意笼罩,“却原来,是太子殿下请我入瓮。”
他这一声“太子殿下”,顿时便令缩在角落,才被几个小厮扶着站起来的徐山霁双腿又是一软,一屁股坐回地上。
他恍惚般地看向那位“沈小公子”,满脑子还是方才的血腥场面。
“爹!”
忽有娇柔的女声从楼下传来。
秦越闻声,煞白的面容上露出来一个诡异的笑容,“可是殿下,好戏才刚开始。”
子意与子茹反应极快,在那女子施展轻功朝楼上来时,便双双踩着栏杆朝她飞出去,同时掷出银蛇弯钩。
层层药粉散入空气里,刹那引出许多蛇虫鼠蚁来,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甚至有一些还爬上了楼。
子意与子茹在底下同那年轻女子打斗,戚寸心在楼上看着,见子茹被那女子打了一掌,踉跄后退着吐了血,她一着急,瞧见脚边的一只虫子,她便踢了一脚,那虫子落下去,十分精准地落入那女子的衣襟里。
趁着女子晃神的刹那,子茹手中的银蛇弯钩刺破空气,往前用力一勾,便在那女子颈间留下几道血痕。
但那女子的武功远比她二人估算的还要高得多,她们二人同时被女子踢出去,随后便一跃往上,迎面朝着戚寸心而去。
戚寸心后退两步,却落入一个沾满血腥味的怀抱。
她仰面,正望见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