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媛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
凤玲成亲时,是由其兄长亲自背出去的,可她不同,皇兄尚在宫中等着她,所以,她是被霍余一步步牵出去,盼秋和盼春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
她看不见,所以每一步走得都很小心,生平第一次,她觉得公主府好大,这条路好长。
等迈出公主府的那一刻,她听见盼秋呼出一口气,低声道:
“出府了,公主。”
这一声很平常,却又似有无尽惆怅。
听得陈媛一怔,一直很平静只透些紧张欢喜的心情倏然间变得有些莫名,她似心中也有些沉甸甸的,鼻尖泛酸。
好似一下子就理解了当初凤玲和余安铭两情相悦,为何出嫁时还会哭成个泥人。
她亦有那么一刻心中酸涩。
可她身后的公主府,却不曾有她的母妃和她抱头痛哭,唯独有盼秋和盼春,再加一个徐蚙一,他们会一直陪着她,从公主府到皇宫,再回到这座公主府。
公主府在旁人眼中是富贵荣华,可对她们来说,只是家啊。
霍余似察觉到她的情绪,脚步顿了一下,他回头看向公主,嬷嬷讶然不解:“驸马快请公主上轿呀!”
霍余点了点头,但却没有照做,他松开了二人之间的红绸缎,上前不顾旁人视线,牵住了公主的手,陈媛一怔,盖头下,她惊得睁大了眼。
她记得流程不是这样的。
然而,她听见霍余轻声低低,冷淡却很温柔:
“很快就回来。”
他怕她难过,所以,不顾俗世礼仪,顶着旁人的眼神诧异,也要先过来安慰她。
陈媛心尖倏然狠狠一颤。
她被霍余亲自牵入轿中,八抬大轿,不似旁人封闭的小空间,仪仗宽敞地近乎可以躺下,轻纱垂幔随风飘扬,一路进皇宫,行人几乎都可透过那层轻纱,隐隐约约看见那道曼妙的身姿。
等到了皇宫,仍是霍余亲自接她下轿。
然后,她似乎听见外间有一刹那的安静,陈媛不解,下一刻,她就察觉牵她的换了个人,让她很熟悉的人,他在她面前弯了腰。
陈媛嘴唇干涩地动了动。
她想,她也许猜到外间那些人为何这么安静了。
她的皇兄,是当今圣上,何人能让他弯腰?
陈儋见陈媛久久不动,轻笑着催促了声:“愣着作甚,不要耽误了吉时。”
他说:“我是想将你从公主府背出来的,可今日我不能出宫,要替你举行大礼,只好在这皇宫门口等你,在结礼前背你一段路,就当寻常百姓家,送妹妹出嫁了。”
陈媛的一日情绪汹涌,在这一刻终于倾泻而出,泪水似决堤般不断掉落。
她似年幼时那般,双臂搂上兄长的脖颈,趴伏在他的后背上,将信任全然交付给他,泪水如潮,将兄长的衣襟打湿。
这一路很长,又仿佛很短,她听见皇兄沉默了很久,才低笑了声:
“日后要成家,可不得这么哭了。”
然而话刚落,陈儋就又道:“可我不想对你说这话,想求娶你的人不知几何,我唯独挑一个霍余,就是盼着你日后,欢喜能笑,伤悲可哭,万事如意。”
他说:
“阿媛,你要记住,皇兄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