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崔适之也是微怔,还没问,谢珣的一袭紫袍已经消失在肥厚的芭蕉丛后了。
脱脱在中书令厅等着他,她红唇紧咬,犹似滴血,眼睛里那两簇小火苗仿佛转瞬间就能成燎原之势:
“杀了他,你这回一定要杀了他!”
她小胸脯急促起伏,“文相公的腰椎是断的,我不想提的,因为台主会伤心。但我不得不提,我早就怀疑他了,可是没证据。现在看,他……”
谢珣一只手放在了她肩头,很轻:“我知道。”
脱脱强忍着汹涌的情绪,逼自己不要那么激动,理了下思绪:“那个老和尚你查了吗?”
“查了,他已经不在灵云寺,小沙弥说,他去了南山附近庄园,有些事要打理。”谢珣看她小脸泛红,转身给她斟了碗凉茶。
脱脱没心情喝茶,一把推开:“老和尚会不会听到风声跑了?一个出家人,还要打理庄园,六根一点都不清净!”
“也许,我现在不能确定。”
谢珣没喊庶仆,自己到院子里舀了盆冷水,净手净面,他走到哪儿,脱脱就跟到哪儿,有一肚子的话要问。
看谢珣把幞头拿下来,轻轻掸了掸,又方方正正戴好,对着镜子端相,脸上并无半点焦躁的意思。
他把佩剑带在了腰间。
脱脱一双清眸睁圆了:“你要亲自去捉云鹤追吗?”谢珣以为她会阻止自己,来不及回答她,已经被脱脱抢话,“你别急,我把骨咄找来,他好歹是个男人,给你多个帮手。”
谢珣问她:“你不担心我?”
脱脱冷嗤笑了:“于理,你是一国宰辅,不该冒这样的险。可是,我知道你既然要去,禁军和你的家仆自然会护着你,你本身就武艺高强,要说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有些事,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亲自动手,你要是捉不来云鹤追,我才瞧不起你。”
她说这话时,平日的妩媚活泼统统不见了,小脸写满了坚毅,像个大人了,谢珣微觉陌生,他想握一握她的手,但没有,只是浅淡一笑:
“脱脱,你长大了。”
脱脱不为所动,眉眼一动:“我是不是个大人,不重要,中书相公既然要去,那多保重。”
她这一刹的成熟,让他欣慰,又让他失落,谢珣望着她皎月般的容颜,还没说话,脱脱已经想外溜。
他一把抱住了她,人滑不溜手的,永远是这样,像一尾狡猾的小鱼一不留神就往汪洋大海里去再寻不到芳踪。
她身上又甜又鲜,从发丝间,从领口间幽幽地冲到鼻尖,两人肌肤一碰,谢珣贪恋手底细腻触感,还是克制地收了回来,松开她:
“不要找骨咄,朝廷的事,他不能插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方才也是有些冲动,脱脱细思他的话,不无道理,但却板起了小脸:“你不要摸我。”
话说着,听到叩门声,外头响起的是崔适之的声音,她忙殷勤地去开门,崔适之见是她,又怔了下。
“台主,要现在就去左掖门吗?”
大周有东西两都,无论哪座都城,一有点风吹草动,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皇城的门,若是守卫依旧,官员们走动如常,那就说明事情没那么严重。若是宫门紧锁,老百姓的心就悬起来了--肯定是出了大事。
防御判官来的很快,刘子元带了人马,不过到底不是正规军一听要去围平卢留后院,莫名地怯。平卢这个藩镇,本就是从河北分化出的,节度使同样跋扈飞扬,手下的骄兵悍将,也从不把朝廷放在眼里,淮西的事一出,平卢和河北眉来眼去尤其是和成德张承嗣,向长安天子施压,一肚子坏水。
他们哪里是平卢军的对手?
更何况,刘子元不可能把所有主力都调回来,万一和淮西来个里应外合,平卢的外援再攻进城,洛阳到时就真的是顾头不顾腚了。
兵丁们忧心忡忡,还没上阵,就先腿软。
刘子元看在眼里,冷肃道:“若有敢临阵逃脱者,斩!”
八十禁军到场,士气似乎又高涨些。崔适之按谢珣的吩咐,跟着吕次公往左右掖门去,看他不动,狐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