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挨枕头,就容易犯困,想着想着,她沉进了梦乡。
月光下,银辉似水。山里更是寂静的像世外桃源,烛火几点,隐蔽地落在丛林深处,平卢的人暂时聚在了一猎户家。
院落用篱笆围着,这些人,倒肆无忌惮,依旧架起大锅把主人打来的野鹿剥了皮,烤起来。
还有心情私下开玩笑,要将鹿皮送给云鹤追冬天做裘衣。
屋里,云鹤追听外头有喧哗声,唇边含了丝冷笑,看看李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洛阳的官兵虽不熟悉地形,但也会找到人带路。”
李察正满腹心事的,听了这话,抬脚出去训诫了一番素来跋扈的武士们。众人不太高兴,老和尚净空也在,七十的人了,两只老眼锃亮,他盘腿坐着那身板肃挺就是寻常的年轻后生都比不上。
老和尚喝着大碗浊酒,手一拧,鹿腿就断了,那做派,俨然一个凶悍土匪。这些年庙里养出的一派慈善气,顿时烟消云散。
一个小小的差池,功亏一篑,他在洛阳经营这么久,一朝被毁,心中是十分的失望。但这个岁数了,怎么又会被轻易打倒?好在云鹤追心细,竟能在每日例行点卯时发现少一人。
正吃着肉,有洛阳城官军中来的细作要见他,这细作,只和净空单线联络。人到后,警惕的一扫四周,跟净空嘀咕了几句后,并不逗留,人又消失在了如银的月色中。
净空来到屋里,告诉云鹤追:“洛阳城发了悬赏告示,且调集了人马,我看,他们很快就要进山搜索了。”
云鹤追在和李横波下棋,棋盘上,黑子白子厮杀正烈,他并不急:“想在这里找人,恐怕有难度,我们可以提前埋伏,杀他个措手不及。”
最后一字出口,棋子也随之一落,李横波很爽利地承认:“我输了。”
此间隐蔽,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更何况,和谢珣一部交手损失又不大。不管是云鹤追,还是净空,都不甘心就此结束洛阳的计划。
净空目如夜色中闪着的利刃,手一伸,替李横波反杀,起死回生:“云公子和我想的一样,功不唐捐。”
“大师对法华经领悟的透,晚生受教。”云鹤追很佩服这个老和尚,老和尚不是和尚,喝酒吃肉睡女人杀人,什么都做。改变大周朝命运的那场大寇乱,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净空那时还年轻,已是贼首手下的一员大将,心狠手辣。
这么多年过去,一同造反的那些人坟头草都碧野连天了,可净空还活着,不光活着,而且依旧野心勃勃彪悍凶煞地活着。
云鹤追无法想象他在寺庙里是怎么装下来的,净空突然笑眯眯来了句:“我佛慈悲。”
瞥见一直冷淡的李横波,净空说:“小娘子人孤峭,让我想起聂隐娘。”
“大师认得聂隐娘?”云鹤追有些惊奇。
净空双眸一闪:“那是在河北时候的旧事了。”
李横波对别人的传奇不感兴趣,悄然走出,望着漫天皎洁月光,坐下来,她的眼前,渐渐的浮现出一个少年郎的身影来。
骑白马,戴杏花,从雁塔下走过是何等的年少风流,尽管他总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不好接近。人群里,幕篱下她还是个懵懂青涩的小女孩。看他一眼,石破天惊,无论过去多少年她总还是记得那一眼。
旁边,男人们抢肉的声音又把她思绪打断,她厌恶地皱眉。这群男人,永远只知道吃喝,吃饱喝足了,能搂个热乎乎的女人再痛痛快快睡上一觉,就是人世的全部了。
她觉得他们很脏,当然,自己也很脏,李横波闭上了眼。有人似乎瞧见她,喝多了酒,醉醺醺地往她身上一扑,臭烘烘的嘴随后跟着拱上来:
“美人儿,叫我摸摸。”
一双手准确掐住了她一团柔软,李横波目光一凝,杀气顿生,随即拔出匕首对准他的脖颈狠狠扎了下去,血花飙飞,溅了她满脸满眼,可她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冷酷听人惨叫倒下,毫不留情地又补了许多刀。
直到人如死猪一般,动也不动,惊动了人群,李横波才慢慢起身,很平静问随行的妇人要热水。
都知道她身手不凡,可竟杀起自己人来,男人们不乐意了,咋咋呼呼,要吵起来。
一群大老爷们,还能叫女人耍了?
云鹤追闻风出来,看眼前情形,心中了然,好言相劝几句,又命李察再多弄些野味来犒劳众人,随后,将李横波叫到屋里:
“你疯了吗?要是这个时候哗变,你我都别想活。”
李横波慢条斯理擦着脸上的血,人很苍白:“他敢碰我,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