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自广寒宫光明正大驶出, 在兴安门被卫士拦下。
“娘娘万福金安,卫将军临走前特意吩咐卑职要严格关卡内外进出,卑职斗胆敢问娘娘这是去哪?”
大雪纷飞, 卫队长穿着蓑衣,带着斗笠,不卑不亢地行礼问道。
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角, 露出一张清丽却严肃的小脸,正是花色。
“相国寺法会今年有祈天大事, 娘娘要替陛下去做最后的查看,也去为玉修媛求一个平安符来。”
卫士长身后的人连忙润笔记下, 代那人写好,复又叉手行礼:“娘娘仁心宽厚。”
“怎么不多带侍卫?”卫队长看着身后跟着的三四个侍卫, 蹙眉问道。
“相国寺早已排查过了,娘娘等会还要回家一趟,阁老和夫人爱静,长安的治安我们娘娘是信得过的。”花色解释道。
卫队长顿时挺了挺胸膛,随后目光一转, 透过车帘露出隐隐一角,见车内确实有一个神似贵妃身形的女子端坐着, 这才让开道来。
花色居高临下自然也看清他的小动作,但出入宫廷一向严苛, 见放了行便放下帘子,挡着飘扬的雪花。
卫士长挥手, 所有的侍卫也紧跟着退到两侧,车夫一抖鞭子, 马车便滴答答地往前走去。
兴安门往东走, 确实是相国寺。
卫士眯着眼目送广寒宫的马车朝着东边走去, 这才在册子上打了一个勾。
“花色,你去外面候着。”温月明低声说道。
花色便出了车厢,坐在车辕上。
马车内,只剩下温月明和陆停。
大概温月明自己也没想到会鬼使神差答应这个事情,坐上马车后她也察觉出一丝异样。
自她记忆中陆停并非是会示弱的人,更别说剖开陈年旧疤,如此可怜看着她。
草原上总有孤狼,若是生气了,难受了,只会一个人蜷缩着,沉默着。
年纪小些时,陆停还只是躲在柜子里,再大了便去跑马,待能上阵杀敌了便亲自上去,再大的委屈被这一番发泄出来,也都消的一干二净。
他上一次装可怜还是哄她去黑市,给她放天灯的时候。
温月明心知面前的不是温顺可爱的小白兔子,反而是一匹野性凶狠的狼,却还是常常被他收起獠牙时俯首听话的模样所欺骗。
十三岁的温月明狼狈自家里逃了出来,遇到了同样可怜落魄的陆停。
只是她性格豁达,时间久了,收到娘的家书便放下心结,可陆停却阴沉敏感,像一只警惕的小兽。
此番太子回长安,本就历尽千辛,路上更是截杀不断,他自小就有很多心思,现在只怕更是如此。
温月明垂眸看着手中暖炉,精致细腻的花纹在指甲盖的拨弄下发出窸窣的响声。
他今日是真的只是想见见许家的人吗?
她多年前也曾和陆停有说不断的话,讲不完的事,可自从永乐殿后重逢,便好似再也无话可说。
温月明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觉得这样很好,却又莫名有些惆怅。
“娘娘觉得我是在骗您。”没想到是陆停先开口说着。
他身上还湿漉漉的,带着大雪将化未化的霜寒,湿哒哒地黏在脸上,越发衬得眉骨深邃,鼻梁高耸。
温月明抬眸,目光冷沁沁的,在车内微暗摇晃的天光中闪着一层粼粼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