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沈纤纤雇佣的镖师兼好友,刘云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本该按照约定,护送她去洛阳。可惜路上出了这件事,沈姑娘又不开口让他离去。他只能暂时先留下来。
反正他孤身一人,毫无牵挂,还有一半尾款没到手呢。
黄昏时分,沈纤纤正同刘云在棠棣院说话,昌平侯突然来访。
“刘小兄弟能不能行个方便?我想跟萱儿说几句话。”
昌平侯这样开口,刘云岂会不应?
他抱一抱拳,转身离去。
沈纤纤裹着厚重的冬衣,鼻尖冻得微微发红:“侯爷要跟我说什么?”
昌平侯心里酸涩得厉害。妻子给她准备了锦裘,但她宁愿穿着路上成衣店买的便宜冬装。
而且,直到现在,她依然客客气气唤他侯爷。
长久的沉默,就在沈纤纤准备再次询问时,昌平侯终于开口:“棠棣院确实方便逃走。”
沈纤纤心头一跳,若无其事地道:“侯爷说笑了。”
他果然警惕心强,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小心思。
“你出生那天,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天气。”
沈纤纤一愣。
“不过那个时候是早春。你娘三十六岁那年生的你。不是头胎,产婆说生着会容易一点。可她疼了一天一夜才把你生下来……”
“你一出生,手肘上就有一个像萱草一样的红色胎记。你娘给你取名字叫庭萱,说萱草忘忧,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的。”
“你三个月大的时候,你祖母病重,我和你娘,你两个哥哥一起回宛城……”昌平侯眼眶微红,“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自责,为什么不再多派一些人手留下来保护你们……”
“你娘也很自责,一直在说,如果当时没有生病就好了。如果是她亲自抱着你就好了。她那个时候差点疯掉。我刚送走你祖母,不想让你娘也这样没了。后来有了那个庭萱,你娘才稍微好一些。可是那个庭萱也没了……这回看见你,知道你还活着,你都不知道你娘有多高兴。”
“她以前是对你态度不好,可她不是有心的。她若知道你就是庭萱,肯定会好好待你。”
“你娘两个月大就没了爹娘,高祖皇帝重视忠臣之后,把她接到宫中荣养。她是有些目无下尘,但你知道,她心地真的不坏……”
昌平侯声音不高,语速极缓,伴随着冬日的寒风,听得人心里发酸。
沈纤纤抿了抿唇:“也未必就一定是我。”
“什么?”昌平侯微愕。
“你们因为一块胎记,就说我是你们的庭萱。那假如有一天,再出现一个人,也有同样的胎记呢?”沈纤纤抬眸看着他,非常冷静,“她出身名门、温婉贤良,你们非常喜欢。到时候你们是责怪我冒认你们女儿呢?还是出于道义暂时把我留下?”
昌平侯一怔:“这,你就是庭萱啊……”
“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块胎记而已。你不是也用药水仿制过吗?焉知真有那么一天,你们不会疑心我是伪造的?”
昌平侯断然摇头:“绝不可能,你就是我们的女儿,哪会有假?”
他心里却不由地想,她到底经历过什么,竟会有这样的担忧?
沈纤纤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你们不喜欢我,其实也不必因为一块胎记而勉强自己。”
这番话她其实早就想说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你是我们的女儿,怎么会勉强呢?我和你娘,想对你好一点儿。”昌平侯鼻腔隐隐发酸,神情不自觉变得激动。
“我相信侯爷和郡主的拳拳爱女之心。”沈纤纤睫羽低垂,“但我可能不太敢受用。侯爷您也知道,我乔装出京,实在不宜与过去熟人有太多往来。而且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