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胥适时插进了话题,开门见山地说他要去军营中,顺路来接贺思慕去营中有要事相商。
贺思慕倒也不推辞。
待到了大营中,贺思慕优雅地下车,段胥翻身下马走到贺思慕身边。
“你要不要猜猜,我现在要找你聊什么?”
“韩校尉?”
段胥靠近她,小声说:“不是,你流鼻涕了,快擦擦罢。”
……做人可真是太麻烦了。
贺思慕皱皱眉,下意识就要伸手摸自己的鼻子,却被段胥拉住了手,他握住她的手腕。
“别,别。”他尾音上扬,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踏白的功臣,可不能拖着鼻涕参加会议啊。”
这似乎她糟蹋的段胥的第二方帕子了。
贺思慕拿着那方帕子掩在鼻下,笑道:“你才是踏白的功臣,我算得上什么,过会儿大概都没有人看我。”
事实证明她所料不错,走进营帐之后段胥还来不及向大家介绍她,吴盛六就跳起来。他身上铜黄色的铠甲发出哐啷声响,满面胡须的魁梧汉子喊道:“将军大人,你把夏庆生派回凉州是什么意思?”
几天不见,吴盛六上次还梗着脖子一副谁也瞧不上的样子,今日虽说还是梗着脖子,但这将军大人叫得是越发顺嘴了。
贺思慕见果然没她什么事,步子顿了顿便拢着斗篷走到一旁,在应该是为她准备的位置上坐下,端起茶来准备喝茶看戏。
“当心舌头遭殃,茶烫得很。”
段胥他双指敲了敲贺思慕的桌子,意味深长地提醒道。然后他转身面对吴盛六,仍旧笑意盈盈。
“是,我把夏郎将派回了凉州,让他统领凉州的踏白军余部,等待援军到来。吴郎将有什么不满?”
看戏的贺思慕挑挑眉,未免受伤还是放下了手里冒热气的茶。
此时营帐中,除了夏庆生之外的郎将和校尉们都已经到齐,各个披着泛着寒光的铠甲衬得营帐都冷了几分。除了孟晚和韩令秋之外,还有几位面生的校尉,有些紧张地看着吴盛六和段胥的对峙。
吴郎将和段胥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个资格老一个身份高,一个直脾气一个笑模样,打仗时还能勉强合作,仗一打完就要吵。
吵到今天居然还能把一场场仗打赢,也是十分令人惊奇。
“我有什么不满?将军大人,这几场仗我跟着你打,虽然赢了,但我却是晕头转向。您对我就没几句实话!”
说起这事儿吴盛六就来气,原本段胥说要攻打宇州,刚开始打没多久,就突然掉头渡河打朔州。攻打府城的时候更甚,打之前他还跟段胥争吵,以这里的地形和敌军数量踏他们是必死无疑,谁知不知道打哪儿飞来好多红鸟,居然把胡契人吓得丢了府城。
段胥这些准备谋划,事先从不和他商量,分明是看不起他!
这时候的吴盛六还不知道,他这番想法可是大大地冤枉了段胥。段胥并非看不起他,这个人就算天王老子在前,也不会改变他专兵独断的本性。
段胥笑起来,他摆摆手让吴盛六坐下,自己也坐在桌后,好整以暇道:“吴郎将喜怒形于色,且常年在边关,敌人对你十分熟悉。疑兵之计若告诉你,恐怕暴露。再者说,敌我双方的战力差距郎将也清楚,所谓死地则战,若不是抱着必死之心与敌军相争,便是留有后计又有何用?”
“说到那些红鸟,不过是身涂红彩的鸽子,我让孟晚带人搜了这一带的所有信社,得到上千只信鸽,皆绘上红色火焰纹待战时放出。胡契人笃信苍神,将苍言经奉为无上经典。而苍言经中提到,苍神惩罚信徒,便从天上降下身披火焰纹的红鸟,所碰之人永世不得超生。”
吴盛六听着段胥的解释,面色有所缓和。
段胥笑笑,慢慢地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从来如此。”
贺思慕的手指在茶杯边缘漫不经心地磨着,指尖被烫得发红也没有收回。
以她对胡契的了解,他们只允许本族人信奉苍神,至于宣读苍言经更是司祭才有的权力。段胥那日在战场上说出的胡契语是经文,居然和苍言经上的原文一字不差。
——苍神降灾,燃尽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