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墨怀来到含象殿的时候,苏燕倚在躺椅上阖眼睡着了。秋日里的光暖融融的,晒得人骨头发酥。苏燕倒是半点不讲究,将外袍的半只袖子扯上去盖住了眼睛。日光穿过斑驳树影洒下一地碎金,她的脸颊也被晒得微微发红,总算比前几日苍白如纸的模样好了许多。
苏燕的小腹已经有了明显的隆起,更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纤瘦。
徐墨怀屏退宫人,坐到苏燕的身边,垂眼去看她的小腹。
似乎这孩子一天天长大,苏燕也在一天天变得憔悴不堪。他时常觉得那不是个孩子,而是吸食母亲精血的害虫。
过了不知多久,苏燕翻了个身,遮在眼前的衣袖随之掉落,刺目的光让她醒了过来。
她抬手遮挡着光线,眯着眼睛去看周围,只看到徐墨怀一个人坐在她身侧。
“还困吗?”他正在给她编头发。“朕抱你回去睡。”
殿内又阴又冷,她不想进去。
苏燕摇了摇头,将衣服蒙到脸上,根本不理会他。
“有一个东西,朕忘了还给你。”徐墨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匣子递给苏燕。
她皱着眉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一只玉镯,正是她母亲留下的。
他又说:“见你总戴着,朕让人又选了几只成色好的昆山玉给你送来。”
红木匣子上雕着繁复的花纹,连镶嵌的与扣袢都是玉石,匣中的玉镯在这样的衬托下黯然失色。
他将镯子取出来给苏燕戴上,却见她莫名地愣了一下,随后她眨了眨眼,说道:“你那些都不适合我,那些都太贵重了。”
“再贵重也不过是死物罢了。”
苏燕如今面对他的时候格外话少,换做从前心情好了还能与他说笑两句,如今是能不搭理便不搭理他了。
“张医师说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吃太多发物,鱼脍也不要吃了,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徐墨怀记得张医师说过,苏燕的身子大不如从前,这孩子再夭折一次恐怕她的命都保不住,只好让人时时刻刻盯着苏燕,不让她动心思将这孩子给除去。
然而这话听到苏燕耳朵里却变了一层意思,她只觉得徐墨怀是有心病,无法临幸其他的后妃,便只能指望着她诞下皇嗣,而她既是徐墨怀一个人的妓子,也是他用来繁衍子嗣的工具,算不得一个真正的人。
她如今日夜都在后悔,夜里站在庭中,时常感到这辉煌巍峨的殿宇变得鬼气森森,幻化成一个方正的巨大牢笼,将她死死地困在其中。
窗前的海棠树上时常有飞鸟驻足,苏燕发呆的时候就去看那些鸟,似乎连它们都比她要过得自在。
徐墨怀编头发的手艺并不好,可谓是乱七八糟,苏燕抬手要去拆掉,他倾身去吻她。
冰凉的发丝垂落,从她眼帘上轻轻扫过。
“燕娘,张嘴。”徐墨怀咬了她一下,轻声催促着。
苏燕顺从地启唇,任由他在唇齿间肆意妄为。
总是有尽头的,无论再难熬,她也一定能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