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嬷嬷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尤玉玑抬起头,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父亲在时曾说人生短短数十载,讲究一个风骨气度。”尤玉玑慢慢笑起来,“我不能让父亲失望。”
她喝了半杯温水,脸色缓过来,转身走出去。
尤嘉木和几个下人都站在外面候着,满目担忧。
尤玉玑看向枕絮,问:“去请了吗?”
枕絮看了景娘子一眼,沉默不语。景娘子想劝,又不知如何开口。
尤玉玑也不怪枕絮,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抱荷来帮我研墨。”
——这封和离书,她自己写。
尤玉玑走进父亲生前的书房,在父亲日日写字读书的书案后端坐,心平气和地写和离书。
不管陈安之怎样荒唐胡闹,尤玉玑都不曾在意过。他喜欢谁,纳了谁,在她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她若有子女,必爱其如性命,倾尽一切地保护和疼爱。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孩子眉眼间有陈安之的模样,更不能接受自己的子女遗了陈安之的荒唐和愚蠢。她不愿待她老了,顽疾缠身时如王妃那般为子女气愤头疼。
尤嘉木站在门外,从门缝看见姐姐放下笔,他才走进去。
“阿姐……”轻轻唤一声,他低着头,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他只恨自己还小,不能做姐姐的倚靠。
尤玉玑微笑望过来,温声:“收拾一下,我们去梨园听戏。”
“为什么去听戏?”尤嘉木惊讶地望着姐姐。
尤玉玑温柔笑着,没有解释。
母亲需要至亲脐带血救命,她会去孕育一个孩子。
那么,她现在就去为她的孩子,找一个父亲。
第22章
万春堂是陈京有名的几家梨园中的一家。今儿个戏班子知道来了贵客,拼了命地好好唱戏,时不时望着雅间的方向——雅间里坐了位出手阔绰的年轻妇人。
后头准备间里,几个年轻的角儿互相打趣。
有一年长的戏子蹲在马扎上,笑呵呵地说:“那遮面的妇人出手如此阔绰,说不定一会儿就看上了谁,带回外府养着了。可都抓紧机会哈!”
几个少年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京都这地儿,贵人遍地都是。有些身份高不可攀的妇人在梨园里寻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逗弄,虽然是稀罕事儿,可又不是没有。
想起雅间那位妇人刚刚来时虽以帷帽遮面,可瞧着那身段,行动间婀娜动人,想来也不是个丑陋的。更何况就算是张丑脸,单凭那身段,足以勾得人心痒痒。
戏班子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都有些意动,盼着自己被挑中,不用再在这里过苦日子。
尤嘉木刚来京都的时候,很喜欢跟父亲来梨园听戏,尤玉玑也跟着来过两次。不过尤家常去的是另外一家戏园,从未来过这家万春堂。
自从父亲去了,家中禁娱。尤嘉木已经很久没来听戏。今日被姐姐带来这里,他敏感地觉察出不对劲,也没怎么把心思放在戏台子上。以前和父亲去听戏,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可今日姐姐带着帷帽,还让他戴着一张张牙舞爪的面具。
进了雅间,两人才将遮面的东西去了。
尤玉玑微笑着说:“若你不喜欢在这里听戏,戴着面具去下面看热闹也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