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枕絮已经先下了马车,将脚凳摆好。尤玉玑收回目光,将手递给马车下的枕絮,下了马车。
她抬眼望着眼前高大的三层茂福酒楼。这家茂福酒楼,尤玉玑虽然没有来过,却也有所耳闻。
尤玉玑并没有想到毒楼楼主会将见面的地方定在这样热闹的地方。不过这样也好,她实在不想再去毒楼的地盘,实在是怕了自己会再看见些类似蜘蛛的毒虫,又怕自己又不小心碰了什么毒……
司阙许久前就立在茂福酒楼三层的雅间,从窗户望向外面。他远远看见尤玉玑的马车从远处驶来茂福酒楼,可惜从他所在的角度很快又看不见她的马车。
他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转身回到桌前,将桌上那盏琉璃杯中的药喝尽。他轻咳了两声,嗓音又变成干涩沙哑的声音。
尤玉玑踩着木梯缓步上楼。离得越来越近了,她心里那种别扭的感觉慢慢又浮现。明明这段时日,她已经慢慢淡忘。
走到说好的雅间门外,尤玉玑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轻轻舒了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今日从毒楼楼主手中拿到假死药,日后不会再相见不会再有任何牵扯,那些迫不得已的尴尬,总会彻底淹没在记忆里,消失不见。
卓文上前一步敲了敲门。房门很快被人从里面打开。那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冷脸姑娘。她瞥了一眼尤玉玑,一言不发地向一侧让开。
尤玉玑已经看见了坐在里面的毒楼楼主。
他懒散坐在窗下,一条腿的足腕搭在另外一条腿的膝上,逆着光,让他脸上那张血红色的面具颜色也变得温和了些。
尤玉玑扫了一眼毒楼楼主面前的方桌。上面放了一个空的琉璃杯,她上次在毒楼也曾见过。在这个琉璃杯旁边,放了两个涂着鸭卵青色调的小瓷瓶。那……应该就是假死药了!
尤玉玑抬步走进雅间。
茂福酒楼的每个雅间都放着不同味道的昂贵熏香,已是茂福酒楼的一大特色。可是随着尤玉玑迈进雅间,却几乎闻不到属于这处雅间的原本味道,彻底被另一种浓郁的药味掩盖。
那是来自毒楼楼主身上的药味。
“这里是两万两黄金的银票。”尤玉玑将一个漆金的檀木盒放在毒楼楼主面前的桌上。
她又望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两个小瓷瓶。
“服用八个时辰后心跳消失身体发凉,状若死人。再过十二时辰后会醒来。”
尤玉玑听着毒楼楼主阴恻恻的沙哑嗓音,她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那两个小瓷瓶。
“多谢楼主。”尤玉玑道谢。
她没有等到毒楼楼主的回话。
如此也好,尤玉玑本就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牵扯,也不想再在这里多待。她静立了片刻,再度开口:“那我不打扰楼主了。”
还是没有回应。
尤玉玑转身往外走。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垂眸望着手里握着的这两个小瓷瓶,想起昨天夜里司阙独自坐在黑暗里脆弱的模样。
纤指微微收拢,尤玉玑将这假死药用力握紧。
翠玉出身不太好,也不得陈安之喜欢,以陈安之愿意拿翠玉换马的德行。尤玉玑想要将她想法子弄出府并非难事。
春杏的情况倒有些麻烦,她与翠玉不同,算得上良妾,陈安之也未必愿意轻易放人。不过尤玉玑并不清楚春杏是否愿意离开晋南王府。
司阙与她们情况更不同。他不仅是陈安之不惜惹得陛下不悦也要纳回来的心上人,又有着降国公主的身份,想要将他平安带出晋南王府实在有些费心,借用这假死药是十分周到的法子。
这两颗假死药,一颗是给司阙准备的。待她离开晋南王府前,给他用下。至于另外一颗,以备不时之需。
杵在一旁的抬雾等几个人走出去,立刻去关门。卓文走在最后,他瞥一眼抬雾,笑着问:“上次那嘴皮子贼厉害的丫头呢?”
抬雾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啪”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卓文一愣,险些被房门拍了脸。他揉了揉鼻子,小声嘀咕一句“毒楼里就没个正常人”,转身跟上尤玉玑。
抬雾关了门,又回到房门一侧,安安静静地立着,像个假人。
司阙望着桌上的那个琉璃杯,摸了摸自己仍旧撕疼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