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书拿来浸湿的帕子轻轻替她敷了眼, 又将纱幔拉好, 才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她转过屏风, 坐在外间的小榻上, 一转眼就看见前来换值的宫婢, 手里正细致的绣着一对戏水鸳鸯。
“这是要用在何处?”玉书压低了声问道。
那小宫婢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认真回道,“玉书姐,您忘啦。前两日不是您让我们绣些寓意成双成对的备着, 免得六公主到时候找不到称手的。”
小宫婢这么一说,玉书便想起来了。早前她以为自家姑娘铁定会与裴侯爷出双入对。
这才暗中嘱咐了绣活好的小宫婢,先绣出几副绣样来,免得到时候冯小小想送裴侯爷香囊荷包什么的,寻不到现成的。
可如今,裴侯爷领命出征。这才第一日,姑娘便哭成了这副模样,若是以后再瞧见这些双双对对的绣样,指不定又要暗自神伤。
“算了,还是先收起来吧。这几日公主抄佛经疲累,应是先用不到了。”她随意寻了个借口,又嘱咐了小宫婢几句,这才回了自己屋歇着。
玉书睡得忧心忡忡,冯小小的梦境却没有结束。
漫天的红色与血气,沉沉压在京都上空。冯小小将自己锁在房里,已是第七日。
她颓然的抱着被角,一双眼茫然地从书桌看向窗边。那里有他读书的模样,亦有他含笑转眸的温柔。
还有他满含愧疚,拜托她照拂阮雨霏时,想靠近又不敢上前时的黯然。
以及他站在床榻前,求她不要再自我折磨。
他所有的小心翼翼与不舍,都写在了一封封家书之中。
她过去不想看,如今却是不敢看。
“夫君!”冯小小放轻了声,眼泪珠一串接着一串,金羽已然将裴衡止筹谋的一切和盘托出。
她明白的太晚,更恼自己竟当真因为几句流言,便听不进去他的解释,只当他所说的都是借口。
冯小小心口疼得厉害。
想起他自启龙山回来与她说起陛下赐婚时的喜悦,想起他背后的新伤旧疤,想起他临走时,想要她亲手做的棉衣。
可那时候她说了什么,说要与他永生不复相见,要与他和离。
如今一语成谶,阴阳相隔。
铺天盖地的悔让冯小小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就连喘息都会扯得心腔又酸又疼。
她跌跌撞撞的爬起身找出针线。
他们都在骗人,裴衡止才不会死,他还没穿上她做的棉衣呢。
听说东北境内都是雪山,他的棉衣可得由她亲自动手才行,塞上厚厚的棉花。这样她的夫君才不会挨冻。
冯小小捏着针,明明想要像往常一样穿上线,偏此刻她手指抖个不停,试了许多遍都没能成功。
金羽过来敲门的时候,房里的哭泣声依旧压得很低。
“夫人。”五大三粗的汉子经过一场风雪战火,右侧的衣袖已经空空如也。
他望着四处的白绸,却不知怎么与伤心欲绝的冯小小开口。
吱呀——
紧闭了七日的门板忽得被人从里面拉开,金羽一转身,就瞧见双红肿的眼,那泪珠子沁在里面,只稍一眨眼,便能顷刻滴落。
“金羽,你来得正好。”